下了課,由尉茂領路,所有弟子向段夫子家奔去。一進院,尉窈、尉蓁幾人憋紅眼眶,夫子生活之境太艱難了!
院牆和主屋牆土剝落,唯一的廂房是茅草頂,入目最值錢的隻有一頭牛與木板車,這還是尉學館的資產,為了讓段夫子能乘車來去學館。
夫子的家人正在草棚子底下煎藥,哭著講述早晨摔倒的原因:“每天都是乘車過去,可是這兩天牛總竄稀,今天早上拉不動車了,你們夫子便說學館不遠,他走著去。”
“我家大郎送的他,這糊塗東西走路不知道多看著點,你們夫子怎麼摔倒的他都沒看見……”
屋裡守著的人正是段大郎,他嚎哭道:“是我的錯——”
尉窈腿發軟,段大郎這個哭法,夫子情況怕是不好。
尉茂著急問:“師母,夫子現在怎麼樣?我們能進去嗎?”
段妻點頭,跟著這幫孩子進去,邊說道:“從抬回來後就沒醒過,今早還好好說話的人,就這麼,唉!”
內室,學童們湧進來,段大郎讓開位置,嗚咽聲四起。
尉窈攥著夫子蒼老如樹皮的手,眼淚顆顆掉落,夫子的手怎麼不熱啊。“怎麼會這樣啊!”
她痛呼!夫子,我重生了,可你不能早走啊,怎麼會這樣啊,怎麼變成這樣啊!
武繼抽泣:“夫子,我以後好好學習,你能聽見嗎?能聽見就醒過來行嗎?啊——你這麼躺著我害怕,啊——”
尉景:“嗚……夫子一定能聽見,夫子,你聽我給你背今天新學的詩吧,緇衣,緇衣……嗚,我沒背過,你起來訓我吧。”
尉茂用拇指擦掉淚,問一旁失魂落魄的段大郎:“醫者怎麼說的?夫子磕到頭了麼?”
段大郎點頭,眼淚鼻涕隨著這動作齊淌:“是。我一直扶著阿父,他另隻手拄著拐杖,是我大意了,走了神,我手上一鬆時……來不及了,他已經栽倒,我看過地上……”
尉景高嗓門一聲打斷段大郎。“夫子!!”
“尉茂快來啊,夫子不喘氣了!”
“快快快,不,我去醫館,我去!”武繼跑出去。
沒有用了。
兢兢業業教學的段夫子,溘然而逝,一句遺言未留。
滿室之人,隻有曲融的眼淚是使勁揉眼睛疼出來的。剛開始他很自責,認為被尉窈說中了,他沒有和同門們一樣尊重夫子,所以掉不出淚。可他緊接著為自己開脫,諸同門悲痛,是因為平時段夫子對他們好,他沒難過,是因為段夫子對待他始終平常。
接下來的幾天,尉學館出資出人,幫著段家辦喪。逝者已逝,學童的學業不能耽誤,總讓大學館的夫子輪流代課非長久之計,五天後,州學府的杜陵辭了那邊師職,自薦而來尉學館。
當尉窈得知是這廝來替代段夫子,感覺命運當真奇特,有些事變了,有些事不但注定,還會提前發生。
但是三月的聯考即將開始,春考日期緊隨而至,儘管尉窈、尉茂、尉景都懷疑段夫子摔那一跤和杜陵有關,可他們仍得全力以赴這兩次考試,考完後才能騰出心思暗訪細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