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季娘家已落魄,早習慣秋草人情,她沒羞惱,以平常語氣回應:“這是佛堂,也是教你們功課的地方,所有侍童都可以隨時來。至於旁的女師或者我自己的去留,都由崔學館決定,我隻管教會學子唱詩,做好雜務分內之事,便是儘我責任。”
胡烏屋就等這句話,質問:“我胡家虧待你了麼?從長安到平城,你一首詩歌沒教我唱過!”
“女郎正經的功課沒有背熟,要是又學唱詩更耽誤學業。再者,每處地方的歌調不一樣,我教會你長安的,帶了長安口音,你到洛陽後願意唱給新夥伴聽麼?”
胡烏屋賭氣把臉彆到一旁,再回過來時,不再刁蠻了,滿臉儘是天真少女的委屈:“夫子,我不是成心氣你的,我以為你嫌我笨,我剛才聽見彆的侍童說你教她們好些知識,都是沒教過我的,我心裡才不舒服。”
“過來。”張季娘攬過胡烏屋。一個輕撫對方脊背,一個趴在對方肩頭,相互背對的兩張麵孔,全都頃刻間厭煩、冷淡。
石亭裡,奚驕幾人圍坐,暢談。這個季節蚊蟲多,亭中幾個筐簍放置著各形各色的香囊,地麵席子上擺的也有,均裝著艾草或蘭花。香囊上麵繡的圖案美不勝收,有獸、有山水、有星空、有鬆柏、有稻穗,郭蘊、柳貞珠挨個看遍,發現竟無重樣的!
奚驕懂香囊,拿起手邊的一個說道:“這是彭城香囊,製香囊最好的地方,彆處或許會買到以次充好的,在彭城不會。”
“這個圖案有意思,我拿了,到時給窈同門。”郭蘊手裡拿的,一麵繡有柿子,一麵繡著石榴。
奚驕聽對方提起尉窈,心明顯快跳幾下。有段時間沒見尉女郎了,不知道她現在在做什麼,他揣著心事看向欄杆外的魚池,一條正窺他的小魚害羞掉頭,又鑽出來再窺他。
奚驕心喜,捏一撮餌食逗小魚:小尉,你要再窺我,害我總記著你,我可不會放過你了啊。
這時崔尚問:“九月上旬的小學蹴鞠賽,你們參加麼?”
孔毨先搖頭:“我不去了。”
“為什麼?我記得你喜歡蹴鞠的。”
郭蘊端起茗汁遮臉,她知道原因,國風學舍的長孫稚心悅毨同門,長孫稚好動,擅蹴鞠,毨同門是怕又和長孫女郎相遇,徒增煩惱。這種煩惱不是反感長孫稚,而是對於不確定的將來,毨同門不願沾染因果,以免傷人傷己。
孔毨回崔尚:“我怕耽誤學習。這次的大聯考,有道題差點沒寫完。”
元珩生氣起身:“我總共答出一道題,哼!”他說完拉上元子直,去那邊的木亭子賞彩雀。
眾人笑,這段時間他們算了解元珩了,雖說囂張跋扈,但是也好哄。
傍晚時分。
趙修由刺史府的斛律參軍,以及兩名沃野鎮的鎮兵陪同著來舊宮,這次隻有他自己進去,斛律三人在思賢門外等著。
元刺史給趙修提前找好了帶路的宦官。此宦人姓易名飼,討好道:“趙侍從是侍奉東宮的?巧了,四月的時候,洛陽東宮遣了位姓薛的虎賁將軍來,也是我給帶的路。”
趙修一腳把對方蹬出好幾步遠:“廢什麼話!”
易宦官倚著牆,“哎喲”喊疼:“不行,我走不動了,你找彆人吧。”
趙修獰笑,揪住對方頭發往牆上一磕,“砰”一聲,易飼帶著不敢相信的神情,屍體順牆坐地。
“本想讓你晚死會兒,你非趕著投胎!”
趙修知道宮中道路,徑直去後宮,他混亂的記憶裡,似是近期來過一次,還在某個位置撒過尿……沒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