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渴下次自己帶。”尉窈小聲懟回去。
尉茂不惱反喜:“阿窈。”
又來了!尉窈趕緊把信和詩經筆記給對方:“這些都是我給高女郎和景同門的,有勞茂同門了。”求人辦事得有好態度,她的臉也是說變就變,笑著揖禮。
哪知這廝不接,裝模作樣打量四周,視線裡每次將要掃到她,就從她頭頂、腳下繞過。
不幫算了,尉窈轉身就走。
“阿窈、阿窈、阿窈、阿——”
尉窈掉頭回來,太生氣了,使勁往尉茂腿肚子上踢:“喊什麼、你喊什麼!”
尉茂不躲不避任她踢,踢幾下後氣氛變得怪異又難言。尉窈不願和對方鬨了,冷著臉說:“我得溫習功課去了,你也快回去吧。”
尉茂把筆記從她手裡拽走,眼睛始終看著她的臉。
尉窈往後退一步。
尉茂緊跟著她邁上一步,從她另隻手裡拽信的時候,他借著力道把信戳到他心口位置,低聲說:“你就是往我心口踹,我也甘願。”而後,他從布囊裡拿出個石榴,硬塞她手裡。“好了,小氣窈,我走了。”
尉窈目送對方出館,然後匆忙返回亭形院,她沒空擔心尉茂在感情裡是不是越陷越深,也不亂尋思館婢朝夕的瘋言瘋語,回來屋舍,尉窈立即坐到書案前專心背書。
詩經的十五《國風》隻剩最後的《鄶風》、《曹風》和《豳風》,學得越多,越得時時溫習,不然前邊的內容會接連生疏。
“實勞我心……前句為瞻望弗及,後句為仲氏任隻,出自《邶風》篇,詩名《燕燕》……詩序為《燕燕》,衛莊薑送歸妾也……序注為莊薑無子……”
尉窈背誦的方法還是抽竹簽,按照簽上的截句先背出前句、後句,再背截句所在的章句,再背整首詩,然後對著鏡子裡的自己講解曆史背景、以及有相同語句出處的典籍。
次日,州府地牢。
假扮菜農的洛陽匪終於熬不住酷刑,招出他們一共來恒州二十三人,每晚尋找有船的地方躲,他們所有人都擅遊水和憋氣,這便是巡邏兵晚上搜不到他們的原因。
獄吏扈跋走出刑室,熬罪犯的同時也是熬自身,他累得幾乎走不了路,便由獄令史管賢把口供拿去廨舍給主簿。
主簿正把島夷無根的誌怪傳,與各學館館長、夫子的筆跡進行核對,得知洛陽匪招了,邊看口供邊問:“不是一直不開口麼?沒把人打死吧?”
管賢:“主簿還是彆問了,我驗屍這麼多年,都受不了扈郎君的審訊手段。唉,我還是說吧,主簿你知道麼……”
“我不想知道!我隻問犯人死沒死?”
“沒死。”
苟主簿揚揚下巴。
快滾!
跟多嘴的獄令史說幾句話,苟主簿就相當於休息了,現在洛陽匪的案子有了進展,島夷無根的誌怪傳出自誰手,卻重新陷入迷局。
誌怪傳裡不少字,確實與尉真遠的字一模一樣,但尉真遠又不是傻子,怎會把自己的寫字特點全展現在誌怪傳裡,這不等著被捉麼?
罷了,先緝捕洛陽匪要緊。
從這夜開始,刺史府聯合郡署、縣署的兵力,並組織漁民一起沿城中河搜查商船、漁船,在漁網、魚叉、弓箭、石塊的輔助下,官府活捉了三名洛陽匪,射殺兩人。
八月十五晚,斛律參軍帶領府兵突擊搜查池楊巷,主簿真是神機妙算,還真有洛陽匪藏匿在尉窈家,且有四個!可惜此四人全頑固抵抗,最終被射成了刺蝟。
這一夜,柔玄鎮的東北方向,一頂頂穹廬在草原中支起。這片草原廣闊無邊,一條條蜿蜒河流在某處聚成泊,然後衝刷出新的河道,再淌向星辰與大地的交接。
露宿在此的高車部落是六氏中的袁紇氏,正是這次反叛朝廷的最大部落,首領名樹者,此刻他與幾個族人圍坐在主帳前,樹者仰望天空不停飛過的夜鷹,說道:“我們敕勒人,本該如鷹,想飛去哪裡就飛哪裡。”
“首領說得對!我們是鷹,不是鮮卑人的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