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商大笑“混進城乾什麼?內城除了官署就是皇親貴族住的裡坊,那些地方可混不進去。再說了,流民有錢吃飯住宿麼?誰要是敢夜宿街頭,全抓去挖河道!我就聽說前不久抓了好幾十個市井無賴,在銅駝街抓的,才幾天啊,已經有累死在河道上的了。”
食客再問“既然城裡官署多,那在洛陽求官是不是比外地容易許多?”
胡商又笑“官署是多,可是空出來的官職再多,也不如富貴人家生的多啊。”
另名食客沉聲警告“聒噪的羊先挨刀!你一殺羊的,這道理不懂麼?”
胡商趕緊把上嘴皮抿進下牙裡乾活,不再嚼半句閒話。
好打聽事的食客也把臉埋進碗裡喝湯。
高聰則撂下碗筷離開,走走停停,餘光見食攤的幾人都沒挪動,才放了心。
等他走遠,警告胡商的食客也不吃了,這名食客正是穀楷。
穀楷在平城時隻是獄吏,來到洛陽司州署,被彆駕元誌升“刑獄參軍”職。
在他往高聰離開的方向走時,人群中的貨郎、菜農、食客,還有挎針線籃的婦女從各個位置跟上,他們的外貌、氣質普通,全是穀楷從司州署兵曹、刑獄曹挑選出來的小吏和兵卒。
緝捕府籍逃戶高賊的天羅地網,開始收攏。
高聰心神不定地走著,他要去西邊的演武場看一下。朝廷增設木蘭營,置女虎賁,是大魏從未有過的兵製。
新的軍令是皇帝之意還是太尉的自作主張,對他來說很重要。如果是新帝之意,表明皇帝不僅定朝令快,執行也果決。
雷霆手段像極了先帝!
這樣的少年皇帝,和高聰從前見過的、想象中的老實懦弱的元恪大不一樣。這樣的少年皇帝,缺謀士麼?
拐到人少的道路,高聰突然警覺,意識到被跟蹤了,他步伐保持不緊不慢,眼神緊忙著左右觀察。
一道聲音從他後方響起“朝廷捉拿逃犯,所有人豎雙手、張開手掌、蹲低。馬上的人下馬!車上的人下車!”
街麵上的人齊刷刷矮一大截。
高聰已經準備挾持人質了,聽到後麵兩句,猶豫後沒拿出小刀,和旁人一樣蹲下來。
等他看見帶隊之人是剛才食攤上警告胡商的食客後,已經晚了。十名弓箭手拉弓撐弦,瞄著他把包圍圈縮小。
無關的百姓一一被武吏嗬斥離開。
高聰認栽,伸平手臂,笑著說“抓我的?我正愁找不到衙門……”
剩下的“狀告彭城王”來不及說,後頭一人襲擊,把一坨濕泥使勁往他嘴裡塞。
高聰反手,一個動作就抓住對方脖頸了,可恨他不能捏死對方,否則眾目睽睽下,坐實了襲擊官吏的罪名。
聰明人往往死在過分自信上。
高聰怎麼都想不到,洛陽的官場黑心到令他發指!堂堂的司州獄,成了彆駕元誌的私人獄!
他被關進來,不給他理由也不審他,地牢裡不見天日,他起初還默默計算時辰,後來想通了,知道天數有何用?就什麼都不想,靠睡覺積蓄力氣。
高賊不知,獄裡暫不審他,是在等一個叫尉窈的女郎休沐。
終於有動靜朝著他的牢房過來。
這是尉窈第一次見識牢獄是怎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