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下輦車,一句“趙芷跟著就行了”,其餘侍衛候在輦輅處,宦官則按先前的吩咐,分彆去傳王普賢、崔黎康、李佛兒來見。
朝政繁忙,皇帝即使為子嗣著想,也不可能常來後宮,今回騰出的閒暇不多,在靈芝釣台見一見每名貴人也好,不必耗時間繼續往北邊的宮殿走。
然而於寶妃誤會了,她以為皇帝是看見了長姊在這裡才特意停輦,於是壯著膽子迅速抬眸一掠,隻見皇帝的相貌天生淳厚,不禁替長姊欣喜且安心。
元恪走近,於寶映維持著禮儀姿態道“妾身於寶映,拜謁陛下。”
“嗯。”元恪輕聲回應。
隨著他走動,於寶映小步跟上,於寶妃和於峨也要跟隨,被趙芷伸臂擋住。
十來步遠後,元恪停下,看向釣台下方巨石雕刻的鯨魚,此鯨如剛從水麵踴躍而出,又似才從天空飛躍而下,他問“你認為石鯨是一躍入海深,還是從此飛雲霄?”
於寶映慶幸不已,關於石鯨寓意淩雲之誌的寓意,在入宮前,大伯母教導過她。她恭謹回道“妾身以為石鯨是從海飛起,直入雲霄。”
元恪背在後的左手緩緩撚動木槵子念珠,忽然就似出神了,不言不語。
於寶映在念珠輕微的搓動聲裡緊張加深,想到自己沒回錯什麼,就在心底不斷說服自己要從容,不能畏縮露怯。
她不知道皇帝出神在想的是,此問題他曾詢問過尉窈,尉窈回答的是“臣認為二者皆有,石鯨好比為陛下強國拓疆的先鋒勇士,上不懼殺青雲,下不懼弑海深。”
當前朝中形勢,忠誠於元恪的朝臣仍然很少,所以他急需的謀士、勇士和將來的皇後,都必須果敢無畏,首先得敢想,才有資格成為他對峙宗王大族的鐵盾。
然而果敢無畏且有能力的忠臣、賢後,可遇不可求啊。
三位貴人來了,和王普賢同來的還有長樂公主元瑛。
見過禮後,元瑛欣喜道“許久沒見陛下了,陛下可彆怪我不請自來。”
元恪麵對一母同胞的妹妹,語氣輕鬆道“這種話你該跟皇宗學的夫子說。”
元瑛做誇張的愁眉苦臉相。
這時元恪依次看清王普賢、崔黎康和李佛兒,四名貴人裡,王普賢的歲數最長,最具才情氣質,李佛兒最小,此女緊張到行禮姿勢都錯了。
他溫和一笑,問她們“宮裡的生活可適應?”
貴人們回話時,公主元瑛觀察的目光從趙芷掃向後方的於寶妃,她猜不準於家舉薦另一女郎進宮有何用意,是效仿從前馮族的做法,倘若於寶映不得寵或鑄不成金人,立即讓於寶妃頂上?還是僅僅為了讓於寶妃在宮裡學禮儀、長見識,期望陛下賜她一門好姻緣?
元恪還有一堆政務要處理,匆匆幾語後離開後宮。
路上,一隻夜梟撲騰著翅膀從宮牆飛過,被趙芷投石擊落,鴞屍落地後,左右侍衛剛剛拔出刀。
皇帝真想跟趙芷說,倒也不必如此緊張,有多久了,他連隻活壁虎都瞧不見。
趙芷稟道“陛下,臣看見惡聲鳥想起一事。”
“說。”
“羽王的腰好了,又犯老毛病,最近和他幽會的貴婦是員外郎馮俊興之妻,據王顯說,詳王的幕僚私下裡和馮俊興來往頻繁了,臣恐怕和羽王有關係。”
皇帝呼吸加重,氣四叔怎麼總改不了下三濫的惡習!“彆管他!他不死在這上麵記不住教訓!”
“臣明白了,陛下放心,臣不當值的時候定詳查馮俊興。”
魏境的四月災情連連,蕭齊則國破君亡,永遠成為曆史,十五歲的蕭寶融禪位後被蕭衍的親信殺死,蕭衍正式以“梁”為國號建朝,建年號“天監”。
五月,洛陽各個大裡坊按慣例執行朝廷政令,夜晚裡坊的門皆不關閉,各處關市不對百姓、尤其是商人搜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