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髓蛻變一旦開始,其渾身的骨頭都會開始恢複,血肉也會開始彌合,若是不趁機插入鋼針,剛才他吃的苦頭,可就都白費了。
這一點,也是餘列連插在體內的鋼針,也要用靈材打造的緣故。以他現在的境界,骨骼合攏時將會產生強大的勁力,普通的銅鐵壓根承受不了擠壓,直接就會折斷,且被消融掉。
一根又一根、一線又一線。
餘列恍惚著,手上的動作卻是不停,迅速至極,穩準狠。
終於,當不知多少息功夫過去,他的手指再次向上捕捉時,頭頂已經沒有空著的妖獸經絡了。
反觀他的肉身,其被籠罩在了密密麻麻的紅色經絡中,一根根漆黑的鋼針插在他的身上,仿佛是從骨骼上長出的骨刺,十分駭人。
餘列此刻的意誌,距離昏死也隻差那麼一點了,但是當確定所有鋼針都插入完畢後,驚喜之色就出現在他的臉上。
他的眼神低垂,身形佝僂,艱難的伸出手,猛地朝著自己的胸骨一拍。
隻聽他癲狂的吐聲:
“此身非凡身,井星本是星。
向前敲瘦骨,猶自帶銅聲。”(注)
吼聲隨著他胸骨的抖動,悶悶的傳遞,整個靜室仿佛都戰栗起來:
“蛻變!蛻變!!”
哢哢,兩百零六根骨頭顫動,向上傳遞,玉質葫蘆被晃動,當中的騰蛇骨髓開始流淌,沿著一根根的妖獸經絡,往下鑽去。
不知是受到了餘列血肉的吸引,還是餘列自身骨骼血肉彌合,向外傳出了強烈的吸食勁力,騰蛇骨髓下湧的速度超過了餘列此前的估量。
其仿佛就像是兩百零六根蟲子,瘋狂的往他身子當中鑽入進去。
剛才還能大喝出聲,麵目癲狂的餘列,此刻口中便隻剩下哀嚎了,身子抖動的和篩子沒有什麼區彆。
他感覺渾身骨骼中有蟲子,且是忽而冷、忽而熱的蟲子,在啃食著他的骨髓,除此之外,還有難以忍耐的瘙癢,出現在他的全身。
餘列著實是忍不住了,他伸出了雙手,在渾身撓起來。
其唯一顧忌的,便是所撓部分,避開了臉、避開了胯下,以及鋼針所插的位置。
但即便他將皮膜撓開,渾身血刺呼啦的,瘙癢也沒有停息,反而更是滲人,讓他生出了要跳出陰神,終止蛻變的念頭。
好在餘列心裡其實知道,這是他的骨髓在和騰蛇骨髓相抗爭,兩者相互侵蝕,他能夠堅持的時間越久,則更能將騰蛇骨髓吞吃掉。
一旦他放棄,或早早昏死過去,則其骨髓蛻變的成功率會大打折扣,能否獲得“騰雲駕霧”之能,便隻看運氣了。
且眼下他的體內隻有疼痛瘙癢,而沒有其他諸如雜念、魔障等的生出,已經是一種幸事。
須知尋常人以妖物骨髓蛻變,得添加多種藥材,壓製骨髓中的獸性妖氣,而餘列用青銅酒杯洗練,去掉了騰蛇骨髓中幾乎所有對人體有害的東西,隻保留了益處。
如此熬煉著,七日七夜一晃就過去了。
但餘列的蛻變還沒終止,其超過了尋常道吏蛻變的時間。
此時,餘列即便想要終止蛻變,也已經是不可能了,因為他的陰神已經被肉身氣血牢牢的囚禁在其中。絲絲霧氣從他的骨骼內生出,彌漫在靜室中,讓靜室如處於雲端。
這便是他得到了用騰蛇骨髓蛻變的大好處,骨骼已經初具騰蛇骨骼之妙,雲霧自生,從此而後,就可以靠著這股雲霧出行,騰雲駕霧。
可以說此番“騰雲駕霧”之變,已經算是完成了。
但是很顯然,餘列並不想蛻變就此結束掉,他繼續苦熬著,一直等到了第九日,其肉身咯咯變化,一股難以抗拒的衝動襲上了他的心頭。
他發了瘋,陡然就扯掉了身上的根根紅線,匍匐身子,趴在了地上,兩眼變得凶厲,渾身的骨骼蠕動,特彆是背上的脊骨凸起,森然無比,仿佛要紮破皮膜似的。
在此種變故中,餘列的意識已經徹底的迷失。
好在當意識迷失之前,他確定自己是完成了蛻變,倒也可以將肉身交給本能,等待魂魄歇息足夠後,再行接管。
於是雲霧中,咯咯聲音響起,一條匍匐而行的猙獰之物,出現在了靜室中。
它身子修長,渾身的骨骼突出,皮肉瘦的仿佛是貼在上麵似的,無角,似長蛇、似鱷魚、似蜥蜴,渾身散發出了一股能讓人發自內心臣服的氣息。
“餓、餓、餓!”
此物低吼著,咬破了餘列擺放在靜室中的一罐罐藥葫蘆,將各種靈藥吞下,其中包括餘列修煉剩下,準備拿去交換的煉氣養魂丹藥。
結果這多價值昂貴、道吏難覓的靈藥被它吞下後,其依舊是饑渴。
忽然,這時靜室外麵傳來了一下又一下,試探著的敲擊聲。
是猙獰之物的威壓,居然滲透出了陣法,彌漫在了靜室外的石室中,讓看門的鴉八感覺不妥,便敲敲門,看看自家主人是何情況。
結果這舉動,引動得猙獰之物撲向靜室大門,其張開口齒,竟然三下五除二的就咬破了陣法,且啃開了大門,撲出去。
嘎!鴉八陡然一瞧見從靜室中撲出的猙獰之物,嚇的毛都豎起來了。
好在它通過氣息感應,可以確定此物就是餘列,是它的主人。其嘎嘎叫著,當即兩爪下跪,認錯求饒。
但是餘列此刻純粹由肉身本能控製,認不出鴉八,“它”反而兩眼通紅,貪婪的看著鴉八,撲上去要吞吃了這廝。
鴉八這廝有趨吉避凶之能,有驚無險的閃開了。
嘎嘎嘎!
這廝在偌大的石室中,開始被餘列追著咬,當聽見餘列口中的“餓”字後,此鳥一臉肉疼的,從胳肢窩中翻出了一方小巧的荷包,一抖一抖,頓時扔下一顆顆靈石、一塊塊血肉、一根根藥材,喂養餘列。
隻是它這點偷著摸著攢下的家底,數量體積雖然大,但價值壓根比不上餘列已經糟蹋掉的丹藥,隻為它爭取到了一點喘息活命的時間。
傻鳥驚懼著,左右忙看,忽然在靜室中那懸著的葫蘆上,瞧見了和餘列身上極其相似的氣息。
它嗖的就撲過去,叼開了葫蘆,跳將進去,打算躲起來……
(注:原詩出《馬詩二十三首》其四,作者李賀。略改。)(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