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縣尉的家眷留在並州老家,未曾帶來,赴任時身邊隻有一個隨侍多年的隨從。”
“名叫什麼?”
“王儀。
說著,齊醜推開了大門。
薛白吸了吸鼻子,往第二進院走去,直接進了東邊廂房,這是一間書房,三麵牆都立著多寶擱子,上麵擺著硯台、古玩,書案上的筆架掛著十餘支毛筆……文書卻是一頁都沒見著。
過了一會兒,殷亮過來,低聲道:“少府,這邊。”
到了後院正房,薛白拿了一塊樹枝掰斷,往地上的磚石縫隙裡挖出了一點點泥土來。
“濕的。”
殷亮抬頭看了看頭上的瓦,道:“沒漏雨。
“昨夜來洗過了。
“看來,王縣尉不是畏罪自殺啊。”
“此事本就是擺明的。”薛白道:“本以為王彥暹是替罪而死,如今看來,他可能還發現了什麼。”
“義倉貪墨,賑災不力,這些也都是明擺著的。”殷亮道,“少府拿他們也沒辦法?”
連他這位幕僚,也不知薛白到底有沒有奉聖諭。
薛白笑了笑,略過這個問題。
“若是不止這些罪狀呢?畢竟那些災民裡真有二十多個反賊。”
眼下還說不準,除非能拿到凶手。”
薛白轉頭看了看站在門外的齊醜,道:“不是這個班頭殺的。”
殷亮沉吟道:“按理而言,捉不良帥得是縣尉的心腹才是。
“齊班頭是偃師縣人?
“是,小人是伊水南邊長大的,與玄奘法師是鄰居。”
“那在王縣尉到任前,你已是偃師縣的班頭了?
齊醜警惕了些,笑應道:“是。”
“流水的縣尉,鐵打的捉不良帥?”
“縣尉見笑了,撤換小人,也就是縣尉一句話的事。”
“話雖如此。”薛白道:“外來的縣尉,到了這數萬人的畿縣,魚龍混雜,撤了你,豈不是兩眼一摸黑?
齊醜道:“小人是縣尉的燈籠。”
“你與王縣尉關係如何?
“自是好的。
“那他死了,你如何感想?”
這話,齊醜又不好答了。
日初見,他覺得這位新任縣尉未免太過直率,好幾次問話都不給人餘地。但分寸似乎也還捏在這位新任縣尉手裡,至少還沒有裁撤了他的意思。
薛白忽然停下腳步。
他們正走在三官廟巷中,老涼、薑亥前後一堵,把齊醜圍在中間。
“放心,有什麼話,出了你口,入得我耳,不會有旁人知道。”
“是….都說王縣尉能從虞城遷到偃師來,是因為虞城李縣令的功勞,王縣尉沒多大能耐。這兩三年來,確也是沒能壓得住偃師的各種鬼神。”
“說說,都有哪些鬼神?”
“洛河從縣裡穿過,漕船一過,帶來的利害就太多了。盜賊、商賈、逃犯、漕工,還有外來州縣各種權貴,王縣尉他死在這些人手裡,不奇怪,小人也勸過他,救不了他。
“為何不奇怪?
“他那人有點不講理,隻說災民的事,天寶五載冬天,外地的災民聚到洛陽來,唯獨王縣尉喊著要開義倉放糧,可他忘了災民是外地的,義倉糧食卻是偃師縣百姓的。
洛陽縣、河南縣、含嘉倉都不放,他一人要放,哪有人能同意他?”
殷亮道:“每有水旱,以義倉出給,無倉之處,就食它州,此為朝廷規定。”(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