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笑得很客氣,搖手道:“不妥,本是公事公辦,如此豈不成了我私下欠他一個人情?”
郭渙樂嗬嗬地笑起來,道:“對了,薛郎可知郭萬金是何等人?”
“可是與郭錄事有淵源?”
“非也,此郭非彼郭也。”郭渙笑道,“雖都是太原郭氏,我出自華亭郭氏支族,他出自京兆郭氏支族,聽聞與永王之母郭順儀有親。”
“郭錄事莫被他騙了。”薛白雲淡風輕,“真是世家,豈會出麵經商。親戚也許有,隻怕隔了十餘代了?
“有道理,發人深省啊。”
殷亮在遠處看著,待薛白回到堂上,低聲問道:“少府何必現在與他撕破臉?”
“我怎麼表態,旁人就怎麼看我。偃師縣上方罩著一層網,千絲萬縷,我在網中揭不開,得站出來。開始可能揭不動,但隻要有人看到我在揭,會來幫我。”
“這一個孩子?”殷亮看了公堂上的任木蘭一眼,微微歎息。
他想到的是王彥暹在偃師的孤立無援,心想哪有人會來幫忙揭?
過了一會,奴牙郎郭阿順被帶來了。
“草民郭阿順,見過縣尉,草民要狀告任木蘭,當日她到我的船上賣身,許多人都看到了,她收了草民的錢財,卻又反悔,還躲了起來。”
“回縣尉話,我沒收他錢財,也沒賣身給他。”任木蘭嚷道:“我是吃了他半個饃,可他要我簽賣身契時我就發現他是在騙人,根本就沒畫押。
賣身契是個關鍵,如今“傭力”買賣為唐律所允許,隻要有契書,任木蘭便抵賴不掉。
“稟縣尉,證據確鑿,這是賣身契,請縣尉過目。”
郭阿順著,已將賣身契拿了出來。
還有吏員拿著紙與紅泥讓任木蘭留個手印。
殷亮舉起兩張紙,對比著手印與賣身契,眼睛眯起,過了許久,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以他的眼力,竟是辨彆不出身契造假之處。
他側身向前,低聲道:“少府,肉眼看不出太大差彆,若這身契是假的,隻怕不能服眾。”
“我看看。”
早在戰國,人們就已經知道辨彆指紋,但基本都是用肉眼來看,最多也隻能看個大概。
此時薛白目光看去,賣身契上的指紋蓋的範圍略些,任木蘭方才蓋的範圍大得多,但都是鬥型紋。
他看了一會兒,漸覺眼花,遂看向了郭阿順。
郭阿順抬起頭,目光誠懇,臉色無奈、委屈,道:“縣尉,我真是.…....”
“你真是很擅長造文書,犯過彆的事沒有?”
“草民,不知縣尉在什麼。”
“任木蘭,你今年幾歲?
“十二。”任木蘭忙道:“我真沒有畫押。”
“指紋雖不變,但孩童的指紋比成人要稍密些,這身契確是假的。”
薛白著,將身契重新遞給殷亮。
“原來如此,我竟沒有留意過。”殷亮再仔細一看,不再看那難以辨彆的形狀,隻看疏密,不由恍然大悟。
“縣尉。”郭阿順賠笑道:“縣尉體恤下民,人能理會,願放了她的身契。”
“假的便是假的,我可以證明給你看。”
“不必,不必。”郭阿順道:“縣尉是假的那便是假的,人願認這個虧……..”
“那好,現在查你偽造文契,掠良為奴一事。”
薛白罷,徑直一拍驚堂木,喝道:“將這郭阿順押下去看管,等本縣尉查明。”
“縣尉,這....”
齊醜還在猶豫,薑亥已到了近前,一手將那郭阿順摁倒在地。堂上差役駭於他的氣勢,個個不敢多言。
明府呢?
“已回府去了。”
傍晚,郭渙腳步匆匆,趕到離縣署不遠的呂令皓宅。
入了門,迎麵便見兩名美婢上前呼道:“郭公來了,先用茶湯嗎?”
“我有急事。”
“阿郎在後堂。”
後堂燈火通明,恍如白晝。堂中站著五名少女,長的是一樣的身形,遠遠看去十分整齊,近看卻各有千秋,甚是難得。
呂令皓正拿起一名少女的手掌,仔細觀察著。
“明府。”
“好啊,青蔥玉指,一點瑕疵都沒櫻”
呂令皓感慨著,將那隻手放到鼻間,深深聞了聞,似陶醉於芳香之鄭
“昨夜宴後,郭元良送的禮,他是費了心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