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我阿爺可沒病。”
“你比李岫聰明,怪不得你阿爺讓你來打發我。可惜,晚了,李岫方才已經說了,你阿爺大病時隻有你們幾人在身邊。”
“信你?彆鬨了,看我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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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爺看這個,看王忠嗣的意思,顯然是不願受朝廷掣肘,想從隴西調他的舊將。”
“不願被朝廷掣肘?你替他找理由?”李林甫叱了李岫一句,道:“他無非是想重掌三鎮,故而聖人想用他,又得防著他。”
說罷,他喃喃道:“聖人心裡明白,王忠嗣依舊向著李亨啊,明日隻看薛白於他的救命之恩,能勸服他多少了。”
“可事到如今,已隻能用王忠嗣了……”
李林甫皺了皺眉,道:“鮮於仲通遞的公文再拿來。”
“阿爺,就在這裡。”
“嗯。”
李林甫遂再次拾起那封文書,嘴裡念念有詞,算著若征兵十萬所需的錢穀。
“阿爺,你是否歇一會?”李岫問道,“你已經忙了……”
“不能歇啊。”李林甫擺手道:“眼下滿朝都在盯著我,不能示人以弱。”
真到了這種時候,他反而顯得堅毅起來。
世人總是罵他,可他能走到宰相這個位置,至少那份對權力的渴望就非同尋常。換作旁人,在病痛之下也許已經放棄了,致仕還鄉罷了,唯他還在咬牙堅持。
“放心。”李林甫難得拍了拍李岫的肩,溫言道:“前幾日急火攻心罷了,眼下既已穩住局麵,一切都會好轉的。”
“阿爺就是為這大唐社稷操了太多心。”
“神仙與我說過,我要當二十年宰相,這才幾年。”李林甫笑了笑,道:“隻要我不病,沒人能奪我的相位。”
李岫道:“是,正是如此。”
“薛白今日便是來試探我的。”李林甫道,“對了,他到了沒有?”
“阿爺?”李岫一愣,喃喃道:“你方才已經見過薛白了啊。”
“可我從未聽說過薛鏽有這麼個兒子啊。”
“什麼?”
“吉溫,你去查,我要知道薛白的身世。”
“阿爺,你這是?”李岫焦頭爛額,幾乎要哭出來,道:“我不是吉溫啊。”
“本相讓你去查!”
李林甫勃然大怒,喝罵道:“不查清楚,我如何能將女兒嫁於他?!”
“是,是。”
李岫連忙叉手行禮,不自覺地用了吉溫的語氣,道:“下官這就去查。”
他已有了經驗,李林甫犯病時不要忤逆,等他怒氣消了才是最快恢複的辦法。
“下官告退。”
退出議事堂,長廊上,蒼璧苦著臉迎上來。
“十郎,這是?”
“又來了,我現在是吉溫,要去查薛白的身世。”
“還查?”
蒼璧也不知如何是好。
下一刻,忽有聲音在身後響起。
“十郎想查什麼?”
兩人轉頭看去,不由瞪大了眼,赫然見是李十一娘帶著薛白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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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林甫猶在屋中發怒,踱了幾步,想著務必趁此番除掉楊慎矜,至於薛白,若真是仇人之子,那便是用不得了。
但奇怪的是,腦子裡隱隱有另一個聲音在告訴他,得招薛白當女婿才行。
正想著,有人進了屋子,是吉溫。
“還不去查?!”
吉溫沒有回答,正忙著拉一個英俊的年輕人,不讓其進屋。
李林甫定眼一看,這年輕人不是旁人,正是他的女婿。
哪個女婿?因女兒太多,他想了想才認出來,原來是元捴。
“右相,可還好?”
“叫‘丈人’。”李林甫皺了皺眉,問道:“你來何事?”
“右相這是……認不出我了?”
“都說了叫‘丈人’,本相女兒雖多,不至於連女婿都認不出。”
元捴啞然失笑,道:“我來,是因聽說家裡鬨了內賊,丈人將此事交由我來辦可好?”
“內賊?”
“是,泄露相府消息的叛徒。”
李林甫無心管此事,點點頭,看向吉溫,叱道:“你還不去?!”
“這……喏,下官告退。”
吉溫無奈退下。
元捴很大膽,徑直在椅子上坐下,仿佛此間由他說了算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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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真觀。
三月馬上要過去,庭院裡的桃花快要謝了,李季蘭看著它們,不由心生憐惜,覺得韶華易逝真是人生一大悲事。
走進律堂,李騰空早早已在打坐,麵容無喜無悲。
“騰空子,我看你修的不是道,快成佛了。”
“我心平靜,何問道佛。”李騰空眼也不睜,淡淡應道。
李季蘭遂多墊了幾塊蒲團,在她身邊坐下,問道:“你往後都不見薛郎了嗎?”
“他既已成親,見了又如何?”
“我……”
李季蘭欲言又止,本想說顏小娘子十分好相處。接著她不由心中一歎,也不知這般作想到底是想要什麼。
末了,她道:“可朋友之誼,尋常來往,有何不可?”
“借口是說給世人聽的。”李騰空境界似乎又高了一層,道:“我是出世之人,隻問自己的心。”
“那你心裡,與薛郎也是有男女之情嗎?”
這一次,難得李騰空沒有否認。
她睜開睛,平靜而緩慢地應道:“我走出來了。”
李季蘭不由佩服。
皎奴趕來,道:“騰空子,家裡遣人來請你回去。”
“隻答,我已不再理會家中俗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