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那日。
蘭州與青州的天氣不同,陰雨綿綿,油光水滑的青板路上,見不到幾個行人。
一輛寬敞的馬車上,李可達匍匐在兩人的腳下,偌大的頭擱在婁娟的懷裡打鼾。
很難想象,這竟然是一頭突破到了蘊靈極境的太古凶種。
“娘,餓嗎?我看到路邊有家麵館。”李講道。
“不餓,咱們先去看你爹吧。”婁娟微笑道,右手輕輕撫摸黃鴨的大腦袋。
它舒服得鼻子直往外噴氣,發出嬌滴滴的哼聲。
今天是李父的忌日,所以,婁娟特意叫上李講,回了一趟蘭州。
時過境遷,一年未見,安陽縣似乎還是以前的那個安陽縣,寧靜而又安逸。
李講看到街邊很多鋪麵都換了,煥然一新,都是些以前沒見過的招牌。
至於曾經屹立不倒,背靠柳家,賈家的那些商鋪。
則在無聲無息間消失了,似乎連一點影子都沒有留下。
車轍碾過水池,留下兩行淺淺的痕跡後,沒過一會就散去了。
兩人經過了家,所以特意留下來看了看。
除了沒人居住,少了生活氣,多了很多的灰塵之外,一切如舊。
李父的墓在荒郊野嶺的一座小山頭上,馬車還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勉強強走上去。
這裡太久沒有清理,密密麻麻的野草都快將父親的墳墓淹沒了。
車夫見狀,擼起袖子對李講說,“少爺,太太,外麵下雨,你們就彆動了,我來清理吧。”
不過李講卻掀開了簾子,道:“不用,你就在這待著。”
說著,他從馬車上走下。
滿天的雨水,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一般,隨後自然而然地避開了這片區域。
李講用最笨的方法,一根一根的拔草。
婁娟坐在車上,掀起窗簾,眼波溫柔,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兒子勞作。
足足過了一個時辰,墓碑周圍才清理乾淨,露出了上麵端正的文字。
——李淮遠之墓。
婁娟與黃鴨從馬車上走下,母子兩人與黃鴨配合,將貢品擺在墓碑麵前,灑下熱酒。
“父親,兒子與娘過來看您了。”
李講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頭。
按照以往的慣例,其實做完這些,母子便要離開了。
但是今天,婁娟的神色有些不同。
李講察覺到了什麼,事實上,這幾天母親的狀態很明顯的不對勁,經常出神,像是在思考什麼。
“娘,你有話要說?”李講道。
他不知為何,突然有些緊張,像是心弦在這一刻陡然緊繃。
實話說,李講雖然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父親早在自己很小的時候就死了。
但關於他的生平,在李家,向來是忌諱莫深的問題。
李講小的時候問了婁娟幾次,均沒有得到答案後,他便再也沒有詢問。
可今天,李講卻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風雨欲來。
沉默持續了足足半晌,空氣仿佛隻剩下細雨綿綿的聲音。
婁娟終於是吸了口氣,望著墓碑,幽歎一聲:“兒子他爹,兒子現在真的是出息了,整個大唐,無一不在討論他的名字。”
“如果不是知道,他總有一天,會去到那座城,見到那些人,我真是不願提起你啊。”
母親的話,讓李講心頭一顫。
他沙啞著聲音開口,“娘,爹他…是什麼了不起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