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f/b/div京城,深夜。
張起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他已經被列入了明天前往西林考察的專家名單,不能說全是靠投票選出來的。還賣了些人情,肯定要還的那種。
雖然明天就要出發了,關於這項技術的具體理論論證跟模擬細節馬上就能看到了,按理說他現在應該安心的睡一覺,養足了精神,明天第一時間去了解一切細節。
但大概正因為這個原因,他反而亢奮到無法入睡。
就好像回到了小學時,知道第二天要去春遊,心情患得患失,既興奮與能痛快的玩上一天,又害怕第二天突然下起大雨,春遊臨時取消。
如果他所看到的那份報告上的內容都是真實的,意味著他期待了幾十年的對撞機,終於能在華夏正式上線。
但他又總覺得報告上給出的參數太過離譜了些,是真的害怕到了西林之後,發現對方造假的證據,結果空歡喜一場。
事實上今天感覺根本睡不著的肯定不止張起歌一個人,對於紮根華夏的高能物理人而言,擁有屬於自己的高能粒子對撞機絕對是一件做夢都能笑醒的事情。
尤其是這些年,其實是很憋屈的。
包括ern在內諸多科研機構對華夏的科學家都防了一手。他們在ern提交的申請很難獲得通過便也罷了,甚至很多時候調取數據都變得困難重重。
楊選清還能在ern做出成果,一方麵是愛德華·威騰的麵子;另一方麵則是他之前本就是一直長期留駐在ern。這個世界終究是講人情的,即便是大環境對華夏不太友好。
沒辦法,眾所周知高能物理說白了就是研究微觀粒子,假定人們想知道一個東西的內部構造,比如西瓜的內部結構如何,由哪些東西組成,最直接的方式無非就是切碎,打破,然後再看一看。
但如果沒有工具怎麼辦?
是的,高能對撞機的意義就是讓兩邊的粒子瘋狂碰撞,把粒子打碎,再去分析粒子內部結構。一直到分無可分。
現在物理學家公認的最小粒子是誇克,目前人類能夠觀察到誇克,靠的就是大型強子對撞機這種粒子加速器,間接給出誇克存在的證據。
標準模型下誇克無法再分,但在弦理論中,誇克由弦這種一維對象組成。這大概就是愛德華·威騰必須滿世界推銷理論的原因了。
以人類目前最先進的科技手段,哪怕是ern的大型強子對撞機也無法探究到誇克之下,是否真的還有一維弦這種內部結構。
可憐的是,華夏還沒有能夠間接探究誇克的工具。針對高能物理的研究絕大多數時候都是靠的性能相對落後的正負電子對撞機。
少了工具自然就沒法做出重要的成果。不管是誇克、b誇克、z粒子、粒子……都沒法去專門研究。
現在西林物理所的報告,就好像一束光照進了高能領域,怎麼可能讓人不興奮跟激動?
就這樣,等到第二天專家團集合的時候,沒有任何意外的,十多位四、五十歲的中年人,臉上都掛著濃重的黑眼圈。
上車之後,張起歌毫不猶豫的坐到了楊選清的身邊。
沒辦法,在張起歌看來,如果說這幫人裡誰跟西林所能扯上點關係,大概隻有楊選清了。
再水也是個諾獎獲得者,而且是跟喬澤、愛德華·威騰一起拿的諾獎。
即便楊選清跟喬澤扯不上關係,但起碼楊選清在ern的時候跟愛德華·威騰深入合作過。西林工大物理學院這份報告上又是喬澤跟愛德華·威騰共同署名的。
所以如果這些人中,有人知道些內情,大概就是這位諾獎得主了。
說起來楊選清旁邊的位置也不是那麼好搶的,但張起歌憑借著自己的資格夠老,硬是厚著臉皮,幾句話便跟華清大學另一位教授換了位置。
這次出行訂的是高鐵一等座,他們這邊正好是兩人的位置。
隨口寒暄了幾句,車子剛開動,張起歌便試探著問了句“楊教授,西林工大的這個加速器項目之前也沒跟你通個氣?”
楊選清苦笑之後才回道“張院士,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咱們也彆拿那個諾獎說事了。行業內都知道我那個諾獎拿得有多僥幸。你要再這麼問,我就當你是在罵人了啊。”
“嗬嗬。”張起歌頗為尷尬的乾笑了兩聲,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就差把天聊死了。
“哎,選清啊,你也彆怪我交淺言深。說實話,我這心裡一直七上八下的,昨晚都沒睡好。就盼著這技術真能實現,你以後也不用長期去歐洲那麼呆著了,不說彆的,那邊的飯咱也吃不習慣不是?其實我就想問問,那邊真一直沒跟伱聯係?”
張起歌歎息著狀似隨口問道。
無奈的語氣是能讓人感同身受的。
尤其是常駐ern的經曆,明顯勾起了楊選清一些不太美好的回憶。
可能在許多沒有出過國的人眼中,ern所處的地界的確是人間仙境吧。理論物理學家的聖地,萬維網的發源地,地球上的科學之門,還有美麗的如拉山脈。
中肯的是說,楊選清也覺得那地方環境還算不錯,去旅遊見見世麵還是挺好的,但是長期呆在那邊,起碼對於華夏人而言還的確有些煎熬的味道。
他工作跟生活的地方在梅林,屬於跨瑞士和法國邊境那一塊,平時住在日內瓦周邊的小鎮上,因為一個人吃飯一般去r1食堂。每頓飯大概二十瑞郎左右,基本上就是各種冷菜。
披薩、火腿、沙拉、麵包……那邊人吃飯萬年不變就那幾樣。
因為華夏不是ern的正式成員國,華夏來這裡大都是短期學習,讀phd或者pt-d,來來往往的人還是有,但都是來來回回的,流動性很大,想交個國內的朋友,才熟悉一點,人就走了。
也正因為華夏人少了,周圍的中餐館都沒有,想吃頓好的都是奢望。
至於娛樂……
這麼說吧,旁邊的小鎮就跟現在華夏的新農村沒啥太大區彆。偶爾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想要去輕鬆一下,根本找不到去處。天黑下來住的地方到處烏漆嘛黑的。
在華夏周末還能出門逛逛,在那邊周末他休息了,人家商家也休息了,妥妥的學術聖地。因為不乾活的話,根本不知道該乾什麼。
有家庭的人還好,像他這樣沒家庭的,很多時候都懶得回小鎮的住處,乾脆睡在辦公室裡。回來之後跟國內的同事比一比,有時候還真覺得自己活得了無生趣……
於是無數委屈最終化成了一聲歎息“哎……這話你說的沒錯,那邊真不是人長期呆的地方。有次我說起來有次我心血來潮,想好好吃頓涮羊肉,結果找遍了周圍的小餐館都沒有。
如果西林真能造出咱們自己的對撞機那肯定是好的,以後我也不用再往那邊長期呆著了。你要問我西林那邊有沒有聯係我,這麼說吧,昨天還喬教授還真給我打了個電話。
但你要想從我這兒先知道靠譜的技術細節,那就真的很抱歉了。我跟你一樣,什麼都不知道。不管是喬教授還是威騰教授都沒跟我說過這些。”
說這番話時,楊選清一臉求放過的表情。
“啊?喬教授昨天給你打電話,不聊對撞機還能聊什麼?”張起歌很詫異的問道。
畢竟按楊選清的說法,兩邊平時可沒什麼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