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上最難的就是封鎖消息,很多時候因為立場不一導致利益相悖,同樣的一個消息對某一方有利的時候就意味著對另外一方不利,有利的人想著如何將消息壓下以便於己方的利益最大化,不利的人自然要想方設法將消息泄露出去引發大規模的抗議從而阻斷自己的損失……
即便是三法司亦或宗正寺這樣素來以嚴謹著稱的執法部門,內部也一樣充斥著團夥、派係,不見光的鬥爭時刻存在,所以戴胄雖然及時下令封鎖消息,但外界很快便得知此事。
襄邑郡王府裡,昨夜被一乾宗室、勳貴鬨騰半宿的李神符不得不做出種種補償、交換,這才將事情壓製下去,感覺憤怒憋悶、精力難繼輾轉反側到了將近天明才闔眼睡覺,所以即便到了點卯的時間家人也不敢將其喚醒。
於是,今日這位陛下敕命的“特彆監督”理所當然的遲到了……
等到李德懋不得不跑進臥房將李神符叫醒,睡眼惺忪神誌迷糊的李神符得知三法司與宗正寺在京兆府衙門做出的決定,頓時火冒三丈!
“怎地不早早將我叫起?我年歲大了精力不濟,難道你們也不知此時乃最為重要的時候萬萬不能缺席嗎?”
“馬上將李道立給我叫過來,千萬不能讓他去京兆府,你親自去!”
“再派人將昨夜代表各家談判的幾人叫來!”
“喏!”
一連串命令下達,家人匆忙分頭行事,李神符在侍女服侍之下洗漱完畢換了衣套一身精神萎靡的坐在堂上,想著這忽如其來的消息,煩躁的揉著太陽穴。
自己昨夜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舍出去無數的利益這才勉強將宗室安撫下來,畢竟宗室子弟遭踩踏而死使得整個宗室顏麵無存,也徹底引發了宗室的憤怒,不是誰都能將這股憤怒平息下去的。
結果就在自己付出極大代價之後沒幾個時辰,忽然就爆出來害死李景淑的真凶,這讓他所有的付出都付諸東流。
難道宗室會放任一個殺害自己自己的凶手活下去嗎?
這不僅是殺人償命的問題,更是宗室之顏麵、威嚴的問題,不管他京兆韋氏還是京兆杜氏,也不管韋叔夏踩的那一腳是否導致李景淑致命,都承擔宗室的怒火。
但這件事肯定不是那麼簡單,先是對寺院道觀名下的宗室、勳貴之田產予以查抄罰沒簡潔導致衝擊京兆府事件之產生,接著李景淑在衝擊京兆府的過程中暴卒而亡,自己好不容易將動蕩的宗室、勳貴們安撫下來,又爆出韋叔夏與李景淑的死有關……
如果這一切並非巧合而是有人故意設計,那麼主謀的意圖也很是明顯:挑動那些對李神符唯命是從的宗室不得安穩,進而因為利益之衝突形成分裂,導致李神符的影響力大大下降。
誰有這麼做的動機?
隻有一個,那就是皇帝,試圖通過這等手段將李神符的羽翼剪除,並且打壓他的實力、削弱他的威望,使得李神符再不具有興風作浪威脅皇位的能力……
沒一會兒的功夫,一身素色衣袍的李道立快步而至,神色不豫道:“叔王召見不知有何急事?”
李神符沒想到李道立來得這麼快,看向李德懋。
李德懋躬身道:“孩兒奉命前去邀請東平郡王,剛剛到了府門,便見到東平郡王帶著家兵出來,要去京兆府殺了韋叔夏報仇雪恨……”
李神符瞪著李道立道:“你這腦子裡都裝了些什麼?看不出這是有人故意設計,意欲使吾等自亂陣腳儘失人心,且永不消停進而錯失舉事之大好良機嗎?”
李道立一臉悲憤:“叔王說這些與我何乾?我不關什麼大事,我隻知道我的兒子死了,既然是韋叔夏所害那我就要用韋叔夏的人頭祭奠吾兒在天之靈,讓他死能瞑目!”
李神符頭痛欲裂,他最怕的就是李道立被仇恨蒙蔽了雙眼做事不管不顧,也因此愈發堅信李景淑的死絕非偶然,一定是有人暗中設計。
至少從目前來看,背後之人的目的已經逐步達到,就連最忠心耿耿的李道立現在為了報仇都不肯聽他的話了……
李神符努力勸阻:“你做事情也不能太過分,畢竟你不止一個兒子,無論如何總還是要將郡王的爵位傳承下去。”
李道立憤然道:“現在這局勢叔王還看不明白嗎?那小兒口口聲聲仁義道德寬厚慈愛,實則背地裡乾的全都是卸磨殺驢忘恩負義之事,這爵位指不定哪天就丟了,我哪裡管得了那麼多?”
李神符默然。
當今陛下做太子的時候的確寬厚仁慈,不過後來大抵是因為太宗皇帝屢屢意欲易儲使其壓力過大時常表現出桀驁乖戾之氣,本以為登基之後能好一點,畢竟富有四海九五至尊應當胸襟廣闊有容人之量,然而卻並非如此。
旁人也就罷了,房俊對其之忠心可謂天日可鑒,結果坊市之間偶爾有皇後與其之緋聞傳出,陛下居然信以為真、心有隔閡,這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