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與李元嘉目送房玄齡居中而坐,這才分彆落座,侍女奉上香茗,房俊擺手將其斥退。
堂上隻剩下父子婿三人。
李元嘉喝了口茶水,開口問道:“方才進入坊門之時,見到不少府上的親兵蜂擁而出,不知可是有什麼要緊事發生?”
房俊沒打算隱瞞,直言道:“殿下乃是至親,我也不隱瞞了,之所以讓那些親兵出去,是在城中宣揚一下大批宗室郡王出手房產、地契之事,讓大家都沉得住氣,狠狠壓一波價格,發一筆小財。畢竟這剛過完年,家家開銷都不小,趁著這個機會小賺一些彌補家用,倒也不錯。”
李元嘉楞了一下,繼而發出“嘶”的一聲,咋舌道:“這也太狠了吧?”
這簡直就是將那些宗室諸王捆起來狠狠的宰一刀啊!
一邊索要巨額賠償,逼著那些宗室諸王不得不出讓房產、地契用以變現,一邊又到處通風報信言說宗室諸王之緊迫,明擺著讓接手之人狠狠壓價。
可以想見,宗室諸王這回勢必要虧一個狠的,賠償的數額看似隻有八十萬貫,而出讓房產、地契之後實際上的損失絕對遠遠超過一百萬貫。
房俊喝茶,而後微笑道:“他們也可以不用湊足那些錢,隻需要承擔我的怒火就行了。”
你的怒火誰承擔得起?
李元嘉腹誹一句,轉頭看向房玄齡,有些擔憂道:“嶽丈應知曉宗室諸王都是些什麼德性,現在他們畏懼二郎的威勢故而噤若寒蟬,願意花錢買個平安。可若是逼迫太甚,誰也不敢保證這些人不會破罐子破摔,到那時整個局勢就亂了套,影響惡劣啊。”
他認為房俊這就是胡鬨,八十萬貫宰一刀就行了,既得了實惠又出了氣,何必非得逼得宗室諸王徹底翻臉?
毫無疑問,一旦房俊放出風聲說是宗室諸王急著出手房產、地契,從而導致市麵上所有能夠購買這些東西的人都不約而同的狠狠壓價,必將使得宗室諸王損失慘重。
萬一那些郡王、嗣王們惱羞成怒一拍兩散,那可如何是好?
這天下說到底是李氏皇族的天下,宗室是皇位最堅固的基石,你房俊再是功勳蓋世、權柄赫赫也不過是一個臣子……
房玄齡神情淡定,將茶盞放下,捋著胡須,聲音清冷:“殿下是不是覺得我這一輩子都講究一個君子如玉、謙遜恭謹,所以即便是嫡長子遭遇刺殺,也要顧全大局而忍氣吞聲?”
李元嘉:“……”
壞了,這話若是被王妃聽到,自己還能有個好?
忙道:“嶽丈明鑒,小婿豈有這個意思?隻不過咱們既然占了先機,就應該轉化為優勢,而不是將對方逼迫過甚從而導致局勢出現不可測的反複。”
即便占著理,也應該適可而止。
房玄齡搖搖頭:“宗室裡有些人已經按捺不住心思了,必須給他們當頭一棒,讓他們知道這大唐帝國並非他們的私產,否則若任其胡作非為,遲早釀成大禍。”
…。。
李元嘉憂心忡忡:“既然嶽丈已經知道當下宗室內既不穩定,為何還支持二郎胡鬨?萬一逼得那些人跳出來,後果堪憂。”
這已經是極為隱晦的說法了,宗室可不是某一處州府、某一支軍隊,一旦亂起來,必將是波及整個帝國的大亂子。
房玄齡淡然道:“既然他們遲早都要跳出來,何不讓他們現在就跳出來?現在他們跳出來,我們應對在先可以有的放矢,可讓他們隱忍下去,誰知道他們會在哪一刻驟然跳出?隻有千日做賊、卻從無千日防賊,與其被動防禦,不如主動進攻。”
李元嘉:“……”
好家夥,自己還以為房俊是為了出一口惡氣才討要如此巨額的賠償,眼巴巴的趕過來想要勸勸房俊適可而止,卻不知原來人家兩父子正在下一盤大棋。
是“打草驚蛇”,還是“引蛇出洞”?
雖然看上去很高明,但風險有點大啊……
“這個……陛下是否清楚?”李元嘉心驚膽跳,這是要出大事啊。
房俊笑道:“這件事殿下還是置身事外吧,之前在武德殿裡殿下不就是這麼做的?很明智。”
李元嘉尷尬的笑笑,瞅了房玄齡一眼,對房俊抱拳告饒:“是姐夫不對了,我這身份著實太過敏感,不得不出此下策。若是你姐姐為此不滿找我麻煩,還希望二郎仗義執言,替我分辨一番,我感激不儘啊。”
房俊趕緊搖頭:“家事國事豈能混為一談?貴府之事,還需殿下親自處置,微臣不敢僭越。”
開什麼玩笑,現在大姐就在後宅,因為韓王對大兄遇刺之事置身事外而惱火不已,憋著勁兒要跟韓王算賬,這個時候誰敢給韓王說話,誰就得引火燒身。
李元嘉隻好看向房玄齡,目露祈求:“嶽丈,這事兒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