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國力,資助區區一個噶爾部落又能有什麼問題?
他第一念頭便是劉洎這廝要在這個關鍵時刻玩弄文武之爭,扯裴行儉的後腿……
“陛下想必很久未曾關注西部地區的詳細兵力部署了吧?”
“嗯?”“安西都護府設於交河城,裴行儉領安西大都護之職,總管安西都護府之軍政,薛仁貴領副大都護兼司馬之職,總領安西軍。安西軍於交河城有鎮兵三萬人,於輪台有鎮兵五千人,於弓月城有鎮兵五千人,於碎葉城有鎮兵八千人,再加上其餘輔兵一萬餘人,整個安西軍的兵力在六萬人左右。這些兵馬皆是青壯,身體剽悍戰力出色,這就意味著能吃能喝,人吃馬嚼消耗驚人……直至眼下,安西軍的屯田尚在緩慢推進當中,所需糧秣輜重皆要河西四鎮負擔,河西四鎮負擔太重、苦不堪言,隻能再從隴右、關中調撥一部分,勉強支撐安西軍的消耗。這還隻是安西都護府,眼下雖然困難但畢竟隻要屯田完成便能解決一部份糧食供應,可瀚海都護府還有四萬餘精兵常駐龍城,北地要麼是沼澤、要麼是沙漠、要麼是大磧,多不毛之地,屯田都沒地方屯!更彆說還有東夷都護府……長此以往,多少
糧食也不夠往裡填啊!”
劉洎憂心忡忡,大倒苦水。仗自然是軍方去打可糧食卻需要文官去籌集,以軍方將領那一個個桀驁不馴的模樣,簡直不敢想象一旦糧食供應不足導致某一場戰爭失敗,那群人會不會拎
著錘子砸了他的中書省。
可糧食供應實在是太難了!糧秣征集還好說,這幾年各地糧食產量大增加上海外輸入,勉強夠用,可最難還是在於運輸!聽聽都是什麼地方吧,龍城,位於狼居胥山以北,距離西安三
千裡;交河城,位於高昌故地,距離長安將近五千裡!
不僅路途遙遠,路況更是艱難,糧車從長安出發運抵這兩處,需要消耗的糧食最少也是運輸糧食的兩倍以上!
再富庶的帝國、再大的家業也經受不住這樣的損耗。前隋亡國之根源雖然多種多樣,但最直接的一點就是隋煬帝傾舉國之力東征,將河北之地的糧食抽調一空,戰敗之後整個河北餓殍遍地、民不聊生,直接動
搖了帝國根本,為亡國埋下禍根……
李承乾也麵色沉重,意識到其中的危險:“愛卿有何良策可解此危厄?”劉洎搖搖頭一臉無奈:“除了精簡兵員、減少消耗,還能有什麼辦法呢?微臣知道此言一出必然有人攻訐此掀起文武之爭、甚至刻意打壓軍方,可臣實在是想
不出彆的辦法,更不能坐視不理任憑釀成隱患。”
唯一可以解決糧食消耗之法,那就是屯田。可屯田這種事不是想屯就能屯的,不僅要動員軍隊,更要尋找靠近水源、土壤肥沃、地勢平坦的土地,開墾、養熟、興修水利……沒有三五年之功,很難見
到效果。
遠水救不了近火。李承乾緊蹙眉頭,他相信劉洎身為中書令的操守,應該明白什麼事可以鬥爭、什麼事必須配合,可他相信沒用,隻要這個議題出現在朝堂之上,幾乎可以想
象軍方會是如何激烈反對、沸反盈天,對劉洎又會是何等憤怒攻訐。
沒有任何一個將軍願意削減麾下的兵員,這是他們的根本,誰敢這麼乾,他們就敢跟誰拚命。
沉吟著道:“愛卿不妨將這件事隻能先跟英國公、越國公通個氣,看看他們態度如何,再做商量。”
劉洎列咧嘴,一臉苦笑:“陛下是覺得越國公自持身份又或是顧忌朝廷顏麵,所以不會將微臣摁在地上暴打一頓?”誰都知道房俊之所以與李勣分庭抗禮,除去他那些軍功之外,最大的底氣便是其麾下的軍隊,安西軍、水師、以及左右金吾衛,而相比於左右金吾衛,安西
軍與水師這扼守大唐海陸商道的兩支軍隊更堪比房俊的“親兒子”,誰敢對這兩支軍隊動心思,房俊就敢跟誰動手。
李承乾嘴角一抽,默然不語。自北魏開始關隴集團粉墨登場開創了“門閥政治”,每一個門閥就是一個遊離於中樞之外的勢力,門閥依托於中樞獲取更大的利益,中樞則借助於門閥保持統
治。一直到隋唐兩個帝國都是這種製度下的產物,這就注定了帝國內部必然以門閥為基礎延展出派係林立,製度允許、也不得不允許派係的存在,進而默認“個人
勢力”的存在。
以李勣為首是一個勢力,以房俊為首也是一個勢力,隻不過隨著時間的推移李勣越來越低調、越來越式微,而房俊則蒸蒸日上、越來越強。
“勢力”的強盛與否取決於領袖的能力,但“勢力”要走的方向卻是由整個“勢力”的利益決定。房俊本人並不攬權,在整編安西軍、皇家水師之初都不是以培植自身勢力為初衷,左右金吾衛也是如此,但是隨著“勢力”的壯大,“山頭”已經出現。(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