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十二年冬天的這場大雪,連續下了三日,災情波及整個關中,房屋倒塌隨處可見,人畜凍斃不絕於目,缺衣少食者不計其數。
朝廷上下極為重視。
八百裡秦川乃是李唐王朝的根基所在,一旦動蕩不安,則天下不寧。
秦漢時期,關中經濟堪為天下首翹。司馬遷在描述關中富裕時稱“量其富,什居其六。”到隋唐時,北方經濟因戰亂頻仍而有所倒退,東南財賦已為關中所倚重。
然則關中仍舊是天下正中、帝國心臟,
天下皆可亂,關中不可亂。
一旦關中動蕩,動搖的是李唐王朝千秋萬代的帝王基業。
可是這般大麵積的災情,即便是放在後世那個“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的現代社會,治理起來也殊為不易,更何況是交通、通訊都極不發達的唐朝
隋唐統治基礎擴大後,作為政治重心的長安物資需求也急劇擴大,僅靠關中地區早已不能保障供給,必須靠東部地區轉輸以保障供給。隋代開鑿大運河、唐代大力整治漕運,都有這方麵的原因。
治理災情的唯一途徑,便是依靠東南的財糧支援。
然而陸路大雪封路,渭河河道冰封,東有潼關,西有大散關,南有武關,北有蕭關,四關據守,本是形勝之地,現如今卻成為緊緊套在關中咽喉的枷鎖,整個關中居然宛如一隅死地,大規模的車隊、船隊進不到關中,財糧運不進來,朝臣和百姓隻能望而生歎,徒喚奈何。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城外的雪災、百姓的哭嚎被一道巍峨的城牆牢牢遮擋,朱門繡樓之內,大唐王朝的高官顯貴王孫公子們聽不到、看不到,他們也不在乎,依舊聲色犬馬、笙歌燕舞。
他們不關心城外的那些泥腿子,前些年關中戰亂屍橫遍野,難道一場大雪死的人還能多過戰亂
隻要威披四海的大唐府兵還在,儘可以高枕無憂。
貴人們更關心一件事,一件讓人啼笑皆非的趣事。
“寵著我……不能騙我……答應我的事情要做到……被欺負的時候要幫我……要哄我開心……做夢也要做到我……永遠都要覺得我最漂亮……”
當這句話從宮內流傳出來之後,頓時跌碎了一地眼鏡……如果這個年代有眼鏡的話。
尤其是那些深宅內院的婦人和久居繡樓的小姐們,單調匱乏的生活極度缺少調劑品,聞聽此言之後一方麵對於那位房府二男驚為天人,另一方麵整日裡將這句話掛在嘴邊。
即便大唐的社會放棄並未達到明清兩朝男尊女卑已至極點的地步,但到底是個男權社會,一個堂堂男兒怎可毫無羞恥的說出這樣沒骨氣的話語
取笑打趣之餘,卻也不僅暗歎:若是將來自家能找到這麼一個男人嫁了,今生今世婦複何求?
除此之外,不免將房俊以往日常為人行事拿出來聊聊,以增談資。
毫無意外,房俊火了。
他的名字在各個名門豪府的深宅內院之中廣為流傳,一時之間萬眾一辭的詆毀嘲笑,將之視為男人的恥辱、無恥的標杆。
當這句話傳到李二陛下耳朵裡,看著麵前“百騎”調查房俊跟齊王鬥毆的密折,霸氣側漏的李二陛下隻覺得兩邊太陽穴“突突突”的跳個不停,頭痛的頑疾似乎有複發的症狀。
李二陛下沒心思理會越來越痛的腦袋,他現在滿腔怒火,再加上連日來因為治災不順而積壓的鬱氣,使得他隻想殺人。
殺誰
當然是房俊!
一想到那個混賬居然裝出一副小白兔的樣子博得自己的同情印象,進而做出錯誤判斷,導致自己冤枉了五子李佑,一世英名毀於一旦,李世民就恨得牙根癢癢,恨不得生啖其肉!
李世民最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名聲,豈容一個後生晚輩通過這樣卑鄙的方式毀其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