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良不太看得上房俊,他認為這小子才華是有的,但是傲氣淩人、鋒芒畢露,不符合儒家對於君子自省、克己、慎獨、寬人的優秀品德。
“躬自厚,而薄責於人”,房俊差的太遠。
但是無論如何,這小子總是房玄齡的兒子,自己同房玄齡的關係雖然今年有所冷淡,大多隻是政見不同,是以當房俊出聲反駁李二陛下的時候,褚遂良還隱隱替他擔心。
然而下一刻,這小子指著自己的鼻子罵自己“國之奸佞”,則徹底讓褚遂良懵逼了,他甚至都沒來及憤怒……
房俊站在殿中,給李二陛下試了禮,然後一臉憤然的指著褚遂良,義正辭嚴開噴!
“自古以來,無論漢之匈奴還是今之突厥,皆是人麵獸心、形若禽獸之輩!他們不跟你講什麼孔子曰孟子雲,不跟你講什麼仁義道德禮義廉恥,他們崇尚的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他們會在暴雪到來的時候,讓老弱婦孺站在最外圍替青壯者遮風擋雪,隻為了部族的繁衍,不至於在暴雪過後,被彆的部落殺死孩子、淫|辱女人、搶走牛羊!你去跟這麼一幫子崇拜野狼的蠻夷講什麼‘教以禮法,選其酋首,遣居宿衛,畏威懷德’,某隻想問一句,褚侍書,你是傻子麼”
褚遂良沒房俊罵得臉紅如血!
馬周微微皺眉,他雖然讚同魏徵和房玄齡的觀點,認為不應將突厥殘部遷入內地,尤其是京畿左近,但是房俊這麼責罵褚遂良,有些過分了。
劉淚更是恨不得撲上去咬房俊兩口,小兒實在狂妄!
殿內不少文臣,都對房俊的行徑不以為然,咱們是君子啊,深受聖人教誨,自當嚴於律已、寬以待人,怎麼能跟蠻夷一般見識呢蠻夷既然歸附,那自應當擇首善之地而處之,讓那些蠻夷見識我們儒家子弟的風采,教以禮法,感化其心,否則,我們與那蠻夷何異
然而幾乎與文臣截然相反的是,殿內武將基本都對房俊的這番話不停點首讚同。
為何會出現這般差異呢
武將們這些年東征西討,與漠北蠻夷大大小小打了無數架,死了多少手足袍澤他們能夠更清楚的意識到那些蠻夷的理念與中原截然不同。在蠻夷眼裡,所有的行為都可以有一個解釋——生存!
隻要能生存下去,那麼你的行為就是理所應當的,就不會有人去指責!
而隻因文臣大多隻是處理內政,握筆杆子、動嘴皮子,那些從奏疏、文牒上看來的塞外部族如何如何殘暴、如何如何反複無常,終是如蒙紗幔隔了一層,覺得距離自己很是遙遠,沒有切身之害,反應便平淡了一些。
便如同現在,劉淚覺得房俊實在是囂張,你一個小小的工部侍郎,居然敢指責褚遂良這樣的高官,口口聲聲將蠻夷部落說得這般凶殘不堪,難道想永開邊釁,這仗就一直打下去
劉淚覺得這說法實在荒謬,而且這時候打擊房俊那可是名正言順,連房玄齡也說不出什麼!
便站出來曆喝道:“無知小兒,休得信口雌黃、胡說八道!爾口口聲聲蠻夷、凶殘、滅絕人性,豈有半點君子‘忠恕’之道胡人即已內附,便同是陛下子民,自當一視同仁!忘卻昔日恩怨,感以德懷,讓吾儒家恩德將其感召,若是你殺吾一人,我便殺回去,吾等與那蠻夷何異”
褚遂良好不容易在房俊那句“國之奸佞”中緩過神來,聽得劉淚之言,連連點頭,這才是王道教化、儒家精髓啊!
房俊對劉淚之說嗤之以鼻:“若是某弄死你兒子,禍害你媳婦兒,你還能說出這麼以德報怨的話,那麼某便承認你說的有道理,怎麼樣,劉禦史,你能不能做到!”
“噗”
一聲怪異的響動,來自於對麵武將那一排的程咬金。
程咬金老臉微紅,尷尬道:“那個……不好意思啊,老夫……沒忍住,抱歉抱歉……”
隻是那一臉的揶揄,哪裡有一點抱歉的意思
站著說話不腰疼,顯示風度、展現器量,這個誰都會,但是如此以德報怨,真的就是治國之道麼
李二陛下仍舊一臉便秘之色,氣得太陽穴直跳,但是他不得不承認,房俊這話太粗了,也太混賬,也太特麼有道理!
劉淚血灌瞳仁,暴跳如雷!
差點沒氣死當場,顫巍巍的指著房俊,怒道:“大殿之上,焉敢如此粗俗,侮辱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