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李二陛下輾轉反側,房玄齡徹夜難眠。
房俊卻睡得頗為香甜……
倒不是房俊沒心沒肺,而是他從李二陛下的態度中看出,這位天下至尊並未因這本堪稱“大逆不道”的奏疏而真正的惱火,或者說,惱火有一些,畢竟房俊此舉等同於質疑帝王權威,卻未達到非得將房俊繩之以法、剝皮煎骨的程度。
李二陛下好大喜功不假,卻不代表沒有容人的胸襟,恰恰相反,曆朝曆代的帝王之中,李二陛下的胸襟氣度的確堪稱翹楚,這從他善待前隋以及太子建成的舊部就可以看出。
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這是後世小學生都知道的道理。
古人其實也不傻,並非無人認識到這種社會最根源的頑疾,隻是身處於這樣一個君權至上的社會,誰敢說
帝王本身具有宏圖大略超卓才識者亦比比皆是,可是涉及到自己的利益,自然不肯將執掌乾坤手握天下臣民生殺的權力讓出去,哪怕是社稷傾頹,哪怕是帝國崩塌……
人都是自私的,所以儘管明知無限製的君權極易導致製度的腐朽、朝綱的崩壞,卻沒有人可以放得下。
我死之後,哪管他洪水滔天!
李二陛下畢竟是千古一帝,有著廣闊的胸襟氣度,即便不接受房俊的奏疏,想來亦不會真的將房俊處以極刑。
當然,前提是房俊不能大嘴巴的滿世界嚷嚷……
禮部的行文很快下發到天下各個州府,命當地按照名額舉薦有才之士參加科舉。科舉考試共分明經、進士、明法、明算四科,選其優者於清明之前趕赴京師長安,參加禮部主持的會試。
可以說,科舉製度改革之後的第一次考試,形式大大的簡略。
這既是由於房俊起草各位朝臣拍板製定的科舉製度實在是太過嚴密繁瑣,倉促之間需要籌備的事情太多,所以第一次考試不得不簡而化之,亦是對世家門閥的一次妥協,給這些世家子弟一個緩衝的時間。
科舉的推出既是用來壓製世家門閥的手段,但李二陛下也不可能搞一刀切,強製推行,能夠給雙方一個緩衝的時間,將彼此之間的抵觸減低到最小,這才是明君的做派……
天下各個州府舉行的考試相當於以後的鄉試,考生借由當地官員賢達舉薦,不需說,必然大部分都是官宦之後世家子弟,寒門出身的學子隻是很少一部分。
考試由當地州府衙門主持,與禮部無關。
但長安、萬年兩縣地處京畿,禮部為了掌握這一次改製後的科舉考試的第一手資料,將兩縣的考試合二為一,並下派官員到這考場監督考試。
禮部衙門裡,高級官員裡房俊最年輕,年輕官員裡房俊的官職最高,所以房俊悲催的成為最勞碌的那一個,被派遣到國子監主持考試,還沒地兒說理……
這天寒地凍的,誰願意風裡雪裡的四下晃蕩
可房俊也無奈,在推舉下派到國子監主持考試人選之時,所有的官員都投了房俊的票……
鬱悶個天!
少數服從多數,自古以來就是我國的優秀傳統,房俊隻得無奈赴任。
隋開皇初年,決定國子寺轄國子學、太學、四門學、書學、算學。開皇十三年國子寺不再隸屬太常,成為獨立的教育管理機構,複名國子學。大業三年改稱國子監,統領各官學。
唐承隋製,武德元年唐設國子學,學額三百人,學生皆為貴族子弟。貞觀元年唐將國子學改稱國子監,同時成為獨立的教育行政機構。
國子監便建在太極宮的旁邊,屋宇連綿,紅牆黛瓦,很是氣派,儘顯大唐第一學府的氣度。
天尚未亮,嚴霜白雪,天邊孤月。
國子監門前的長街已然擠滿了赴考的考生,送考的仆從,叫賣的商販。人馬嘴裡都嗬著白氣,鬨哄哄亂作一團,煞是熱鬨。
這些考生大部分都是世家子弟,自幼錦衣玉食,早早便上了師塾亦或延請西席,讀書識字,可以說是這個時代最有文化的一群人,一個個錦袍玉帶器宇軒昂。
間或有一兩個衣衫簡陋的寒門學子,卻早已是鄉裡才名顯赫之輩,形容氣度亦是不凡。
國子監的大門緊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