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師迎著朝霞浩浩蕩蕩的駛出了長江口。
不過並未直接楊帆南下,而是在海麵上拐了一個彎,繞過長江口淤積出來的後來用以流放犯人的胡逗洲,來到長江南岸的如東縣。
尋了一處僻靜的海灣,房俊傳下令去,船隊再次修整十日。但凡居住在附近的兵卒可在十日之內往返者,領錢五百文,米五十斤,可自行返家。船隊十日之後拔錨南下,若是不能及時歸隊者,按逃兵處置。
水師上下都被大總管的腦洞大開嚇傻了。
府兵征調,是有從軍周期的,在這個周期之內,任何兵卒將官都不得擅自離開軍營,否則便是有違軍紀的大罪。皇家水師的兵製乃是天下獨一份的征募兵,不在府兵軍製之內,服役的年限是三年,同樣在三年之內不得離開軍營,除非戰死或者意外殞歿,可將屍體送回原籍……
劉仁願這般膽大妄為的性子都腦門兒冒汗,勸阻道:“大總管,這是為何此乃大罪啊!”
哪個皇帝都怕手底下人造反,所以都嚴格管製軍營。
“書生造反十年不成”,但是若能糾集起在職的軍人嘯眾嘩變,則難免地方動蕩。
房俊解釋道:“船上不是有倆阿拉伯人麼他們想要買震天雷,本侯得等著陛下的旨意,所以暫時不能南下遠航,等到了陛下的旨意再走不遲。”
反正現在的戰船已經不需要依靠季風遠航,早一天吃一天沒區彆。
劉仁願急道:“末將說的不是這個,為何給兵卒放假若是朝廷追究起來,可是大罪!”
房俊歎了口氣,指了指岸上那連片的鹽堿地:“咱們水師裡的兵卒,除了從關中帶來的各家的家將部曲之外,大多都是這附近的人家。沿海一帶土地貧瘠,所產不多,即便多是煮鹽為生,卻又遭受世家豪族的盤剝,各個一貧如洗。現在的好兒郎,若不是實在過不下去,誰願意來當兵還一當就是三年!給大夥發點錢發點糧食,送回家去也能抵得上一些日子,或許這點東西就是一大家子活下去的希望。”
現在的“靠海吃海”可沒有後世那麼愜意,船舶落後,網具簡陋,就算大海裡魚蝦成群,實際上出海勞作一天的漁民,也沒有多少漁獲。
鹽堿地不能種糧食,煮鹽又被世家豪族把持,所以沿海的居民比之內陸要苦得多難得多。
劉仁願心裡一愣,原來是因為這個……
他是雕陰大族出身,自然對於兵卒的困難做不到感同身受,兀自說道:“可是這是大罪啊……”
房俊反問:“會殺頭不”
“呃……”劉仁願噎了一下:“這個自然不至於,但是……”
“還有什麼但是的本侯身上這罪名,一樁樁一件件哪一個比這個罪名小隻要不能殺頭,隨他們的便。”
房俊大大咧咧一揮手,很是霸氣。
劉仁願沒話說了。
這位是“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破罐子破摔了已經……
房俊又想起一事,將薛仁貴叫了過來:“嫂子快到了吧給你也放個假,回華亭鎮去裴行儉哪裡支取十貫銅錢,一定要好生安頓嫂子。一個女人能在爺們兒最落魄的時候不離不棄,能陪著你吃苦,激勵你上進的鬥誌,應該爺們兒去珍惜,哪怕寵上天亦不為過!”
薛仁貴心底感動,腳下卻遲疑:“這……”
他亦是知道麾下的兵將擅離軍營,房俊可是要遭受處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