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魏徵的馬車消失在蜿蜒的山路儘頭,房俊有些沉悶的籲出一口濁氣。
負手立於山路之旁,沿著山腳下曲折流淌的渭水,遠處蟄伏雄闊的長安城,微風細雨之中彆有一番淒迷之美。
然而隱藏在這安靜寧和富庶強盛的表麵之下,卻是這個民族肮臟的劣根性……
魯迅先生曾說過中國人的骨子裡便有一股奴性,一來逆來順受,自甘卑賤屈辱貧寒而不自知;二來一朝得勢,便以貴淩賤以富淩貧,加倍壓迫自己的同胞。
在他看來中國隻有兩種人:主子與奴才。
以奴性自處的人,得誌時是主子飛揚跋扈,表現出獸性的殘忍;失意時是奴才,搖尾乞憐,對主子唯命是從,分取吃人的餘羹,現出奴的卑微和無恥……
房俊覺得是有道理的。
隻是這股奴性來自於何處呢
不能簡單的歸咎於元、清等朝代外族入侵肆意淩辱的壓迫,不能全都推在儒家的“中庸之道”上頭,亦不能說是民族自身便攜帶的基因,沒有人天生就是賤人……
歸根究底,還是社會現狀造就。
家,是中華民族最獨特的思想。
在中國人的思維當中,“家”具有著無比崇高的地位和不可取代的意義,無論販夫走卒亦或是世家門閥,為了“家”,可以輕易的犧牲掉一切……
趨利避害,乃是動物之本能。中國人在**當道、強權橫行連綿五千年不絕之時,默默忍受實是無奈之法。說中國人本分老實、明哲保身、安於現狀、自私懦弱,其實亦是無可奈何,在這個漫長的**社會當中,在家中上有老下有小時,實在是無可厚非,難道非得要為了骨氣連累家破人亡,才算是英雄好漢
而自古以來的“奴籍製度”,卻將這份“奴性”愈發的深刻下去。
漢晉隋唐以降,“奴籍”是一直存在的,到了兩宋之時稍稍緩解,文人地位的提高、寒門士族的崛起使得百姓的思想得到解放,可是隨之而來的便是崖山絕響、神州陸沉,整個民族淪陷於亙古的黑暗之中,那將將興起的文明便徹底的泯滅在異族的彎刀鐵騎之下。
明太祖雖然驅除韃虜複我中華,可是采取的依舊是高壓的政策治理國家。及至明朝末年內閣製度的興起將民智漸漸解放出來,那一絲絲星星之火即將燎原,卻又遭受到異族入侵之殘酷統治……
大清入關將近三百年,漢人就在大清的鐵蹄下苟延殘喘了將近三百年,脊梁斷了、骨頭軟了、魂魄散了。哪怕民國成立了,哪怕抗日勝利了,哪怕新中國崛起了,可是中華民族的腿站起來了,靈魂卻還跪著……
“奴性”是一種思想的桎梏,直接導致了中華文明傳承的斷絕。
如何解放思想、消除“奴性”
這是世紀難題,房俊這個上輩子的小官僚沒能力做得到,甚至找不到準確的方法。
但是他覺得,這應當從培養漢人的擔當做起。
消除**是不可能的,可若是每一個漢人都是堂堂正正頂門立戶,這種“奴性”生存的土壤是不是會小得多
細雨濛濛,微風輕拂,房俊就這麼卓立在山路之旁,麵色凝肅的思考著這個時代最最博學的大儒也無法理解的問題。
渾然不覺身後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慢悠悠的接近,車簾微微掀開,伸出一隻欺霜賽雪的纖纖玉手,輕輕揮動,製止了前邊的侍衛想要將房俊這個“路人”驅散的打算……
馬蹄嘚嘚,車輪轆轆,華麗的馬車就這麼慢悠悠的在房俊身邊路過。
房俊心思飄忽,目無焦距,渾然沒有意識到這輛錯身而過的馬車。
更沒有注意到飄蕩的車簾後那一張如花似玉的清麗玉容……
房陵公主看著卓立路邊的房俊,疑惑道:“這小子犯了什麼病,居然淋著雨站在路邊”
馬車交錯,長樂公主清晰的見到房俊臉上那糾結的美貌、沉重的神情。
微微咬了咬嘴唇,對房陵公主的話語充耳不聞,心中卻是奇怪,是遇到了什麼樣的難題,才能夠令房俊這樣才華橫溢的年青俊彥這般迷惑
當真是沒想到,看似灑脫不羈的房俊居然也有這般凝重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