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晦暗,烏雲密布,雨勢雖然小了一些,但是飄搖的雨絲纏綿淅瀝卻好似沒有儘頭。
距離淨街鼓響起的時間還早,但是街麵上已然悄無人蹤,即便偶有行人亦或是馬車經過,亦是行色匆匆,轉瞬便消失在愈來愈濃的夜色之中。
這座巍峨雄闊的城池彷如巨獸蟄伏,龐大威武的身軀漸漸被昏暗的夜色籠罩……
各個坊市雖然尚未關閉坊門,但因為大雨的緣故,百姓儘皆待在家中,無事不願外出,一片寂靜。坊卒打著哈欠,窩在坊市的門房中昏昏欲睡,強打著精神,等著淨街鼓響起,便關閉坊門,完成一天的任務儘早窩在被窩裡睡覺。
安邑坊位於東市之南,此處漢胡雜居、儘是來自天下各處的商賈小販,人口成分極為繁雜,動輒發生打架鬥毆嘯聚火並之事,時不時的鬨出一兩起人命官司,治安形勢極其惡劣。可偏偏此處之商賈多數乃是東市各大貨邸商鋪的進貨商,乃是東市繁榮之根源,與各大世家門閥王孫貴族更是淵源深厚,想要嚴厲打擊亦是不能,令萬年縣頗為頭痛。
今天下了一天的雨,整座安邑坊裡的商賈小販亦懶得出門,反正東市拆遷得亂七八糟,每日的成交量雖未減少卻都是依靠往日的關係私下裡走貨,日常的經營幾乎陷入停頓,台麵上的規矩少了很多,繁榮境況已然儘數不在。
隻要保證以往一些合作商鋪的貨源即可,這鬼天氣,誰耐煩出門便是窩在屋子裡,衣衫被褥亦是潮濕不堪,使勁兒都能擰出水來……
眼瞅著天色暗下來,安邑坊內才算是有人出門,三三兩兩的在街道上鬼鬼祟祟的路過,然後彙集在坊市東頭一處高門大宅。
窗外的雨絲打在屋簷下一株銀杏樹的樹葉上,沙沙作響。
堂內燃了幾盞蠟燭,照得通亮。
一個年近三旬的精壯漢子坐在首位,身上穿著蜀繡的袍子,麵膛微黑,看上去氣度儼然,一臉威嚴。
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滾熱的茶水,而後將茶杯輕輕放到桌上,漢子開口說道:“此次召集大家前來,所為何事想必各位都已經心知肚明了吧”
下麵有些雜亂,大家交頭接耳。
便有一個青布衣衫看上去甚為精明的中年人問道:“明白倒是明白……可是到底是個什麼章程,還望胡兄賜教。”
精壯漢子微微點頭。
此人名叫胡崇,關中人氏,但是在江南一帶關係頗廣,主要給長孫家的綢緞鋪供貨。長孫家的主要產業雖然是鐵廠,但事實上各行各業都有涉獵,而且憑借長孫家的名頭,可謂財源廣進。
而除卻鐵廠之外,綢緞鋪便是最賺錢的那一個。
沒人知道胡崇到底與長孫家是何關係,但是能夠十幾年如一日的包攬長孫家綢緞鋪的進貨渠道,若說不是長孫家的人,鬼都不信……
胡崇環視一圈,將眾人的神情儘收眼底。
長孫家現在不如以往風光,自打長孫衝犯事之後,甚至可以說跌入了曆史的最低穀,威望、名聲、實力,各方麵都遭受到打壓,其中最主要的鐵廠更是被房家死死的壓著,綢緞鋪的生意一落千丈自然是情理之中。
胡崇可謂看在眼中,急在心頭。
不過現在,機會來了……
隻要能夠將房俊趕走,不再擔任京兆尹之職,那麼東市將會重新回到關隴集團的掌控之中,長孫無忌的商業將會重新騰飛!
收攝心神,胡崇沉聲說道:“今日某之話語,諸位聽在耳中記在心頭,然後遵照行事即可,若是不願配合,某亦無話可說,隻是希望諸位嚴守秘密,出了這間屋子,某可是一個字都不會承認。”
“胡掌櫃這說的哪裡話吾等既然來此,自然以胡掌櫃馬首是瞻,但有吩咐,極力行之便是。”
“不錯,此間皆是好友,隻憑胡掌櫃一句話,風裡火裡眉頭都不會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