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宮,神龍殿。
李二陛下披了一件寬鬆的衣袍,赤著腳坐在錦榻上,頭發披散著正被宮女用一根錦帶束住,臉上有些宿睡驚醒之後的浮腫,神色疲憊憔悴,左手拄在膝蓋上,右手拇指中指岔開分彆按在兩側太陽穴,用力的摁下去,以緩解頭部的不適。
隨著年歲日增,他的頭痛病愈發嚴重,時常導致夜不能寐。
尤其是自從長孫皇後去世之後,他積鬱成疾曾大病一場,自那之後,非但頭痛的病狀愈烈,還伴有胸悶、心悸等等症狀,記憶力大幅漸退。這使得他備受折磨,心力憔悴,就連一向龍精虎猛的床榻之事都逐漸減少,導致後宮怨聲載道……
睡夢中被人驚醒,李二陛下的心情非常煩躁。
治理如此之大的一個帝國所需要耗費的精力,常人根本難以揣度,嘔心瀝血之餘,連一個安穩覺都睡不好,誰能不煩躁
揉了揉太陽穴,接過侍女遞過來的一倍參茶喝了,放下玉碗,聲音低沉著問道:“李君羨在哪兒”
侍女沒敢接話兒,一旁的內侍總管王德躬身道:“回陛下,李將軍正在點外等候。”
李二陛下哼了一聲,道:“讓他進來吧,夤夜扣闕,若是沒有十萬火急之事不得不如此,且看朕繞不饒他!”
有起床氣的人,是不可理喻的。
王德權當沒聽見,應道:“喏!”
退了兩步,轉身走出大殿,將李君羨喊了進來。
李君羨一陣戎裝,大步進入殿中,來到李二陛下麵前單膝下跪,大聲道:“末將深夜扣闕,有緊急情況向陛下稟報。”
李二陛下嗯了一聲,正了正身子,沉聲道:“說來聽聽,是西域叛亂再起,亦或是僚人嘯聚造反攻略州縣城池”
“呃……”
李君羨楞了一下,心說這什麼口氣
有點莫名其妙啊……
琢磨不妥皇帝言下之意,乾脆丟開不理,徑自道:“城南十餘裡的十裡坡爆發瘧疾,村中十室九空,家家皆有感染瘧疾而亡,行事岌岌可危,瘧疾隨時可以肆虐長安,現在京兆府已然將村莊附近悉數戒嚴,尚不知附近可否有彆的村莊被傳染。”
“什麼!”
李二陛下悚然一驚,下意識的站起身,所有的困頓疲憊瞬間不翼而飛,精神猛然清醒。
“不是說隻在北邊山區發現有染了瘧疾的病例麼幾時居然感染到長安附近了”
不由得他不緊張,一場一定規模的瘟疫,是足以動搖帝國之根基的,所有的富庶安定都將會在肆虐的瘟疫麵前煙消雲散土崩瓦解,再強大的帝國,也無法阻擋瘟疫的肆虐。
可是眼下瘧疾居然已經侵襲到了京畿重地,滿朝文武卻尚不自知……
“京兆府是乾什麼吃的,這等重要之事居然到現在才發現”
皇帝雷霆震怒,大聲嗬斥。
其實這並不能全怪京兆府不作為……
這年頭看病都是把脈問診,窮人有個頭疼腦熱更是根本不去找郎中,尋幾味草藥胡亂吃了也就是了,拉肚子也是常見病症,百姓又怎能往瘧疾上頭去想
百姓自己都不自知,以為是尋常病症抗一抗就過去了,自然不會到處宣揚,京兆府管著關中十幾個州縣,還有諾大的長安,人手難免不足,自不可能事事儘在掌控之中,有所疏漏亦是在所難免……
李君羨可不敢接這個話,替馬周開脫不合適,落井下石更不合適,所以他接著說道:“尚有一事需要陛下定奪,數十名軍中悍卒潛藏在十裡坡之北的山崗之上,意圖伺機謀害華亭侯房俊,被房俊偵知情形,帶兵剿滅,並且根據被俘兵卒之供述,有疑似奸細之人潛伏在十裡坡,房俊等人趕到之時,奸細卻依然撤走,正是如此,方才意外發現十裡坡之情況。”
“有人調動軍卒,潛藏與京畿左近,意圖謀害房俊”
李二陛下腦袋一疼,怒火升騰而起!
簡直豈有此理!
相比於奸細,更讓他發怒的是那些潛藏的兵卒!京畿重地,膽敢私調兵馬已然是死罪,居然還敢謀害一位侯爵、駙馬
今日是要謀害房二,那麼明日是不是就輪到我李二了!
真真是膽大包天!
“查!給朕清清楚楚的查!朕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何人居然有這般膽量,但在長安縱兵行凶查出來,朕誅他九族,滅他滿門!”
本就暴躁的情緒徹底激發出來,皇帝陛下怒發戟張,雷霆震怒!
李君羨伏在地上沒敢吭聲,待到皇帝發泄一通,這才說道:“末將已然查實,兵卒之中多有右武侯衛之軍士,隻是這些軍卒隻承認要謀害房俊,卻拒不供認受誰指使,更否認幕後主使是丘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