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涼。
長安城厚重的城牆一如既往的古樸巍峨,遠處的終南山被瑟瑟的秋風吹得濃墨如黛,再過不了多久,墨綠的樹葉就將披上一層嚴霜,葉脈斷裂,翩翩飛舞落葉歸根。
城門開處,百姓商賈絡繹不絕,道路之上車馬轔轔,人人儘皆歡顏。
又是一個豐衣足食的太平年景……
遍及關中的水利工程給百姓帶來天大的實惠,今年雨水頗豐,河道連連暴漲,若是放在以往,注定要有多處縣城遭受水澇之害,糧食減產甚至絕收。可是現在完全不用害怕連日的暴雨,拓寬加深的河道可以承載更大的洪水,關中各處河流遍布兩岸的水車更可以將河水提升至水渠,一麵灌溉更高處的農田,一麵起到泄洪的作用。
工部自房俊擔任侍郎開始,直至現在吳王殿下,連續幾年大規模的投入,使得水利設施前所未有的完善,關中八百裡秦川旱澇保收!
糧食豐收,卻不虞有“穀賤傷農”之事。
去年多家貴戚勾連倒賣義倉之米糧,致使關中大部分義倉空置,朝廷不得不調撥常平倉的糧食填補進去,這就形成了巨大的缺口。這些空閒的義倉、常平倉都是要填滿的,再加上朝廷現在厲兵秣馬準備東征高句麗,糧價始終保持在一個平穩的價格。
什麼是盛世
對於老百姓來說,開疆拓土、橫掃八荒那都是太過遙遠的事情,隻要豐收的時候糧價不低,災害的時候糧價不高,無論何等年景都能吃得飽飯、穿的起衣,那就是盛世!
而越來越興旺的商業,越來越多的作坊,卻又將這個以農耕為本的龐大帝國推向了另一個不可思議的境界……
太極宮。
政事堂。
窗外飄著濛濛細雨,秋涼瑟瑟。
寬敞的大堂內燃了檀香,一縷縷清淡的煙霧自牆角青銅獸爐鏤空的蓋子嫋嫋升起,驅散了濕寒陰冷。
堂內氣氛更是熱烈……
蕭瑀瞪著不遠處的房俊,情緒顯得很是激烈:“貞觀四年,林邑國叛亂,陛下就曾下詔不予討伐。吾大唐居天下之中,有華服之美,乃禮儀之邦,何以興兵數萬長途跋涉討伐藩屬林邑國隻是大唐之藩屬,而非是大唐之領土!如今爾興師動眾乾預林邑國之內政,且逼迫林邑國簽署種種不平等之條約,導致吾大唐名聲受損,長此以往,還有誰肯依附於大唐”
於誌寧、長孫無忌等人雖然閉口不言,卻儘皆頷首附和。
房俊神情平淡,不見喜怒。
又長一歲,但房俊之容貌並無殊異,他這種黑臉相貌最是耐老,十七八瞅著像二十五六,到了三十開外,依舊像二十五六……
隻是前世雖然是個副縣級乾部,到底不過是一方之皂隸,哪裡及得上現在大權在握居移氣,養移體,氣質依然迥異。不顯耀眼之光華,卻見神韻之內斂,端坐如山,安然若素。
聽著蕭瑀的指責,房俊淡然道:“雖然陛下當年未曾出兵討伐林邑,卻不代表現在依舊不討伐林邑。時移世易,豈能將十數年前的聖旨拿出來照例施行這恐怕不妥。”
蕭瑀哼了一聲,道:“先例在前,何不依從聖旨既是國法,隻要擬定施行,誰也不可罔顧!爾將陛下之聖旨棄之不顧置若罔聞,到底是何居心”
這帽子扣得有些大了……
房俊反唇相譏道:“宋國公此言差矣,今時不同往日,焉能墨守成規一成不變當年林邑國乃是南蠻酋部,與吾大唐十萬八千裡毫不相乾,所謂的聯係不過是自秦漢以來對其地之藩屬,其國內動亂,陛下不忍糜耗巨資勞民傷財,故此拒絕發兵征討,此乃英明之策。然則現在吾大唐有多少商賈在林邑經商更遑論每年幾百萬石的稻米輸入,豈能坐視林邑國動蕩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