曆朝曆代的軍紀之中,對於逃兵的懲罰都是極為苛刻的。
秦律最是嚴苛,秦朝軍隊的最小單位是“伍”,為五個士兵組成,平素訓練之時,一“伍”的士兵在一起,上了戰場亦是如此,若是其中有一人當了逃兵,則全“伍”連坐。如果發現士兵失蹤,軍隊上報陣亡人數時,他的家人會收到國家撫恤,但在最後發現他不是陣亡而是逃兵,他的家人就悲慘了,輕則輪作奴隸、重則闔家斬首,
唐朝軍紀雖然沒有秦朝那般嚴苛,但亦是非常嚴謹,甚至逃兵的罪名詳儘分開,一種是在平時訓練時當逃兵、一種是在打仗時當逃兵,如果是訓練時的逃兵,杖八十、逃跑三日則加一等,最高可加到流配三千裡,如果是打仗時的逃兵,那麼沒說的,無理由斬首!
並且,這是不可以以金贖罪的。
一旦這個婦人的丈夫被確定為逃兵,就算能夠免除一死,也必然要流放三千裡,晉升再無回歸關中之日。
一個好端端的家,立即破敗……
婦人頓時又驚又怒,臉龐漲得血紅,嘴唇都咬破了,渾身顫抖著死死瞪著段二:“你怎能這般無恥你們安國公府縱然勢大,可難道還能大過王法麼”
“王法哈哈!”
段二譏笑一聲:“吾家世代乃是公主家臣,王法算得了什麼”
安國公執失思力,尚高祖皇帝之女九江公主,其本身乃是突厥執失部的酋長,歸順大唐之後深受李二陛下器重信賴,立下功勳無數,乃是當朝一等一的勳貴。
眼下更是率領大軍在夏州駐防,抵禦薛延陀,兵權在手,位高權重!
這等人家的豪奴,當真想要跟一個百姓為難,完全可以是碾壓的結果……
任何時代,任何法製,都會有特權階級的存在。
眾生平等不過是一個遙遠的理想,即便是佛祖尚且門徒無數,等級森嚴……
那一桌的幾個食客溫言,紛紛沉默。
段二的囂張和霸道,令他們十分不滿!
唐人尚武,對於軍卒並無宋明之蔑視,軍人的社會地位很高,似段二這般肆無忌憚的陷害軍人,且是戰鬥之中致殘的軍人,是一種極其惡劣的行為,令人甚為不齒!
但是,也僅僅是不齒罷了,他們不可能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商販,卻招惹位高權重的安國公府,那不是他們這個等量級的可以招惹的,況且,就算自家勢大,憑什麼出這個頭
幾人快速吃完早餐,其中一人取出錢袋抓了一把銅錢放在桌上,與幾個同伴向門外走去,到了門口,大抵是看不過眼,亦或是於心不忍,站住腳步,回頭對驚慌失措一臉絕望的婦人說道:“汝家固然非是房家的仆役莊客,但此地畢竟是房家的莊子,或許可以去求一求房家。”
言罷,也不去看段二惡毒的眼神,被同伴拉扯著衣角匆匆離去。
婦人聞言,頓時精神一振,可是旋即又萎靡下去……
此地固然是房家的莊子,但他們一家卻非是房家的仆從,不過是在此處討個生活而已,房家會為了她這麼一個村婦,便得罪位高權重深受皇帝器重的安國公麼
更何況,房二郎遠在倭國,房玄齡致仕之後便前往江南,回到關中之後便閉門謝客深居簡出,她怕是連人都找不到……
無邊的絕望,瞬間將她籠罩。
不過卻暗暗咬牙,大不了便一死了之,絕不牽連家人……
段二洋洋得意,起身甩了幾個銅錢在桌上,猥瑣笑道:“夫人若是識相,就洗的香噴噴的,自己到吾府上去,若是非得一拍兩散,那就事先給你全家備好棺材,尋好墓地才行,嗬嗬。怎麼樣,考慮好了沒有”
他站著等婦人的答複,胸有成竹。
這等商販之家的婦人,他不知道得手了多少,隻需抬出身份略微施壓,就沒有哪個敢於頑抗到底的,無往而不利。
說到底,誰又真的有那個烈性,敢拚個家破人亡
婦人一臉絕望,淚珠滾滾落下,失魂落魄的跌倒在地……
薑穀虎瞅了一眼已經走到門口的段二,咽下一口豆腐腦,說道:“你就不管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