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之中的山脈仿若蟄伏的巨獸,沉默而雄壯。
倒得山腳之下,巍峨的山脈遮擋住北方吹來的寒風,使得地上的積雪更厚一些,氣溫也不似曠野之上那麼刺骨。
正是巍峨雄壯的銀山山脈將寒冷擋在北方,孕育了敕勒川肥美的土地、充沛的河流,使其成為草原民族夢寐以求的牧場,每一個時代,每一個雄主,都將統治敕勒川視為至高無上的榮耀。
廣袤的敕勒川已然甩在身後,白道口就在眼前,隻要穿越過去,便是薛延陀人祖祖輩輩繁衍的漠北。
然而咫尺之遙,卻讓咄摩支有一種心驚肉跳的感覺……
太安靜了!
山口下,咄摩支騎在馬上,耳中唯有周圍戰馬蹄子踏在雪地上的聲音,甚至連戰馬的喘息都聽得清清楚楚,而前方山口之上的營地裡,卻是聲息全無,一片靜謐。
這太不同尋常了。
“沒有斥候前來接應”
咄摩支壓製著心中惶恐,扭頭問身邊的另一個渠帥。
“沒有,非但沒有我們的斥候前來接應,就連咱們派出去的斥候,都一去不回,杳無音訊。”
那渠帥皺著眉頭,也意識到了不妙。
咄摩支嘴角抽搐一下,看向山口的眼神很是陰鬱。
壞事了……
難道是唐軍迂回在自己前頭看來白道口殲滅了薛延陀的駐軍,意欲堵住自己的退路
若是這般,那麻煩大了。
回家之路被唐軍堵住,讓他們這些薛延陀騎兵插上翅膀飛躍雄壯的陰山嗎
深深吸了口氣,咄摩支下令:“派出一隊騎兵,衝上去!”
這是目前唯一能夠做的事情,也彆做什麼試探了,若是山口處薛延陀的駐軍因為睡著了而沒有派人前來接應,咄摩支會立即砍下他的腦袋,作為自己驚嚇的補償。
若是山口已然被唐軍占領……
沒什麼說的,隻能強攻。
攻下來自然皆大歡喜,大家策馬奔騰一路回家;攻不下來,那就完蛋了。
敕勒川雖然水草肥美,但那是指在夏天的時候,如今天寒地凍大雪紛飛,整個敕勒川一個牧人都看不見,幾乎全都縮在定襄城裡,沒有牧人自然就無法去搶奪食物,讓他這一支軍隊如何活下去
白道無法通行,想要返回漠北就隻能繞過這一段叫做大青山的陰山山脈,而想要繞過橫亙天地之間的陰山,最少需要三個月的時間。
三個月,飄蕩在荒無人煙的敕勒川上、陰山腳下,這些薛延陀戰士都得被凍成人棍,無一生還……
若是那樣,還不如乾脆死戰白道口,起碼乾脆一點,不用遭罪。
“諾!”
身邊的渠帥得令,當即策馬而出,率領麾下兵馬沿著一條山路,向著山口衝了上去。
都是跟隨夷男可汗東征西討的將領,這些渠帥自然不是傻子,也都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戰馬漸漸提速,馬蹄踏著冰雪的聲音在夜色之下格外清晰。
同時,弓弦震響,箭矢穿過空氣的聲音也格外清晰……
距離山口一箭之地,薛延陀騎兵便遭遇到了箭雨射擊。
暴雨一般的箭矢從山口騰空而起,傾瀉而下,狠狠的紮進這一對薛延陀騎兵的陣中。雖然都小心翼翼防備著敵人的襲擊,但是唐軍的箭矢著實太過鋒銳,缺少鐵甲護具的薛延陀騎兵紛紛中箭,哀嚎墜馬。
其餘人等趕緊調轉馬頭,返回山口之下。
事情已經清楚了,山口早已落入唐人手中……
夜色之下,所有薛延陀戰士都沉默著,緊緊握著手裡的馬鞭、兵刃,無比幽怨的看著咫尺之遙的白道口。
回家的路,被唐人堵住了……
咄摩支一口牙都快咬碎了,他實在是料不到,唐軍居然舍棄了定襄城,悍然繞過行軍緩慢的自己,事先突襲了白道口。
若是早知如此,那還不如乾脆攻占了定襄城,起碼據城而守,等到大度設回來的時候合兵一處,早去琢磨是強行攻略白道口,還是死守定襄城,再派出使者跟唐軍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