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順遂、時時得意。
古之成大事者,哪一個不是忍辱負重、潛於九淵,待時而動,才龍騰九天
販夫走卒如此,帝王將相亦是如此。
在晉王李治心裡,便是如此所想……
在他尚且未及弱冠的年歲裡,一直以來,都將自己的父皇當作一個追趕的楷模,但凡父皇所做的一切,在他眼裡都是那麼完美、那麼震撼。
因為年紀的關係,他對於當年“血染玄武門”的事情並未太過熟知,畢竟這些年來所有知情人都對那件事諱莫如深,沒人會對他詳細講說。但哪怕隻是從聽聞的隻言片語之中,亦能夠感受到父皇當年所麵臨絕境之時的絕望、壓力,更能夠感受到那種在絕境之中奮起反擊、逆而奪取的勇猛與冷酷!
李治時常在想,若是換了自己,能否如當年父皇那樣去做
即便是做了,又是否能如父皇做得那樣完美,那樣冷酷
答案是——他也不知道……
李治年紀雖幼,但是極為自信。
他不屑於太子哥哥的仁慈懦弱,仁慈是良好的品德,但卻不是一個帝王所必要的品質,身為帝王,可以對兄弟友愛、可以對姊妹關懷,但是卻必須要有一個帝王的威望與尊嚴,豈能事事包容、時時妥協
那樣的一個人,無法領導一個龐大的帝國走向輝煌。
他也瞧不上青雀哥哥舞文弄墨、恃寵而驕,父皇的確更偏愛青雀哥哥一些,諸位皇子之中,顯然父皇對於青雀哥哥的希望最大,但也正因為如此,青雀哥哥也不是那個能夠當好皇帝的人選。
父皇的偏愛便能夠讓他恃寵而驕、尾巴翹到天上去,日後做了皇帝麵對全天下的阿諛奉承,那還不得狂的沒邊兒、忘了自己是誰
至於三哥李恪……文武兼備、英明睿智,這是李治對於李恪的評價。
但是且不說非是嫡子的身份便斷絕了李恪的儲君之路,單單前隋皇室之血脈,便使得李恪永遠不可能登上儲君之位,異日繼承大寶,君臨天下。
大唐的江山不是從大隋的手裡搶過來的,但是朝中太多的大臣、門閥,都於大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當年大隋傾頹,這些人有多少落井下石,有多少改換門庭,又有多少賣主求榮
這些人怎麼可能眼看著有大隋皇室血脈的李恪登上帝位
萬一反攻倒算怎麼辦……
所以李治一直認為,他才是那個最適合做皇帝的人,唯有他,才能將大唐帶上另一個高度,開疆拓土、稱霸天下!
但是讓他對太子哥哥,對青雀哥哥舉起屠刀,甚至斬儘殺絕滅其子嗣,李治做不到。
非但做不到,隻要想想都不寒而栗……
因此,他愈發敬佩自己的父親。
想當年父親殺儘了李建成與李元吉全家,隻要是男娃,連幾歲的都不放過,這等凶殘狠辣,李治望塵莫及。
當然,這並非代表他就會放棄心中那份對於儲君之位的執念,隻是隱藏得更深、愈發堅韌罷了。
眼下之處境,他便將之視為一種磨礪,所有在外人麵前多表現出來的沮喪與失落,其實都是為了掩蓋心底的慾望。
麵前賓朋滿座,歌舞升平,李治端坐在座位之上,尚顯青澀的臉龐帶著淡淡的笑意,背脊挺拔,禮儀一絲不苟,儘顯尊貴之身份。
隻是心中卻難免火熱……
即便是圈禁於此,亦有如此之多的賓客齊至,為自己祝福賀壽,這就是人心所向!
數日之後,漠北消息傳來,薛延陀殘部在拔灼率領之下,儘皆歸順投降,依附大唐,並且上書遞表,自願取消薛延陀汗國之稱呼,請求大唐在漠北設置羈縻州,管理薛延陀族人。
與此表一同送入長安的,尚有回紇、仆骨等等鐵勒諸部的奏表,內容大同小異,唯有一個中心思想——漠北各族,特勒各部,儘皆歸順,請求大唐設置羈縻州,管轄各部!
而房俊率領麾下兵將登臨狼居胥山、姑衍山,重蹈當年霍去病封禪之故地,又策馬向北,領略極北之地瀚海風光,這等消息一經傳出,便迅速在長安引起轟動,隨即波及整個關中,繼而向著天下各處瘋狂流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