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長孫無忌上門,馬周自然不敢怠慢,急忙從值房內迎出來,見了麵便一揖及地,口中道:“下官拜見趙國公,未知國公前來,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左右官吏儘皆隨著他一同見禮。
李二陛下之所以能夠逆而奪取、登基大寶,這位的功勞堪稱第一,哪怕是當年房玄齡號稱與其並列,實際在地位上亦是略有不足,畢竟無論是文德皇後的影響力,亦或是其背後關隴貴族的實力,都是房玄齡所無法比擬的。
縱然如今與皇帝漸漸疏遠,卻也沒人敢看輕分毫。
長孫無忌微微頷首,圓臉上滿是和藹溫煦的笑容,溫言道:“不必多禮,快快請起,快快請起!說起來,倒是老夫心血來潮前來京兆府衙門,給諸位帶了不便,都快去忙吧,老夫與馬府尹說說話就走。”
“喏!”
一眾官吏這才紛紛散開,各自忙活著公務。
馬周心中腹誹,您這哪裡是心血來潮分明是來打臉的……
麵上卻不敢怠慢,將長孫無忌請到值房之內。
進了值房,命人奉茶,馬周這才關上門,坐到長孫無忌對麵,笑道:“國公前來,必是有所指教,下官洗耳恭聽。”
“誒,指教如何敢當如今您馬府尹可是陛下的心腹,掌京兆府這麼一大攤子,堪稱天下第一封疆大吏,一等一的朝廷重臣,老夫可不敢小覷。”
“下官萬萬當不起這‘天下第一’的讚譽,陛下不以下官出身貧寒、資曆卑賤而有所輕視,反而委以重任,唯有披肝瀝膽、報效君王而已。”
……
國人辦事,自古以來都沒有開門見山的習慣,總得要相互寒暄一番,各種隱喻、暗示輪番動用,之後才能直指核心。
馬周倒是不在乎,穩坐釣魚台,有求於人的是你長孫無忌,既然你願意扯閒篇,那我奉陪就是。
隻是心中也難免疑惑,不過是幾個行蹤可疑的長孫家子弟而已,何以勞動長孫無忌親自出馬來撈人
哪怕僅有一份名刺遞過來,隻要事情不是十分重大,自己又豈能不賣給他這個麵子
畢竟這可是當朝司徒、趙國公、文德皇後的親哥哥長孫無忌啊……
長孫無忌也心中焦急,唯恐耽擱太久,那人被京兆府的衙役巡捕動用大刑逼供,便打消了想要諷刺馬周甘為房俊走狗的主意,直接問道:“聽聞馬府尹親自帶兵,於西市之內,緝捕了幾名行蹤可疑者”
馬周頷首道:“確有其事。”
給予肯定,卻再不肯多說一個字。
長孫無忌就感覺很頭疼……
這特麼一個賽一個的人精,一絲半點的風險都不肯擔。
略作沉吟,長孫無忌道:“雖然那是吾長孫家的子弟,不過若有作奸犯科之事,便是老夫亦不饒他!朗朗乾坤,煌煌正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還望馬府尹莫要因為老夫的麵皮不好看,從而網開一麵,老夫可不領這份情。”
馬周笑了笑,道:“下官謹記國公吩咐。”
這次回答的字數多了一些,不過說完之後,又緊緊的閉上嘴。
長孫無忌:“……”
老夫都將話說到這份兒上了,你這人怎地如此不曉事兒
這個時候你不應該順著話頭,表示那幾人並未有昭彰之惡跡,然後讓老夫將人領走,順帶著送給老夫這一份人情麼
難不成,你還非得老夫親口說出要人的話
現在的年輕人一個兩個鬼精鬼精的,而且稍有責任便置身事外,一點義氣都沒有,跟當年那些但凡有事便給拍著胸脯辦得漂漂亮亮的老夥計們差遠了。
可眼下自己有求於人,這馬周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彆看現在恭恭敬敬,一言不合翻起臉來那可比翻書還快,未免夜長夢多,隻得無奈道:“馬府尹可曾審訊,那幾名被抓捕的吾家子弟,是否作奸犯科”
正常程序,那幾人若是罪證確鑿,那麼馬周自然可以一口回絕,若查無實證,亦應當主動表示抓錯了人,將其交給長孫無忌帶走,大家都在官場上混,不涉及到底線的情況下,誰又能毫無顧忌去撕破臉呢
然而馬周隻是淡然道:“尚未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