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長孫無忌能夠依靠官場之上的“潛規則”,布置了暗殺案將房俊卷入漩渦,受到滿朝文武的抵觸與反對,那是因為大家誰也不想在某一日成為暗殺的犧牲品,長孫衝再是罪惡滔天,製裁他的也隻能是國法軍紀,而非是某些人的暗地殺手。
但是眼下的形勢卻截然不同了,隻怕如今人人都在懷疑整件暗殺案的過程與動機,認為他長孫無忌玩弄了大家的信任與熱忱,這幾乎是不可饒恕的。
故此,若是現在長孫衝被暗殺殞命,隻怕再也無人能夠主持公道,反而要撫掌大笑,笑他長孫無忌作繭自縛、報應不爽……
居然被房俊今日這麼一鬨,將整個形勢都逆轉了。
長孫無忌感慨於房俊這廝的確厲害,同時更是憂心忡忡,待到馬車進了家門,他從車上跳下便一頭紮進書房,片刻功夫寫就一封書信,用信封裝好,又在封口處用了火漆,這才叫來一個心腹家奴,叮囑道:“速速將這封信箋送去高句麗,務必要親手交到大郎手中,不容有失!”
那家奴不知發生何事,但是見到長孫無忌麵色凝霜,知道事情緊急,忙道:“家主放心,奴婢定竭儘全力,縱然是死,亦要將這封信交給大郎!”
長孫無忌欣慰頷首,補充道:“沒什麼生生死死的那麼嚴重,但是一定要快,決不可貽誤時機。”
“喏!”
那家奴施禮告退,將書信貼身收好,又叫了幾個身手敏捷的同伴,稍作準備,去賬房支取了銀錢盤纏,便即匆匆出發。
房俊行刑完畢,被禁衛抬著送出太極宮。
行刑的禁衛都是老手了,知道如何打人看起來霹靂雷霆聲勢駭人,實則對於身體的傷害卻不大。不過後臀的傷處依舊要療養個幾天,房俊來的時候騎馬,並未坐車,眼下這般情況自然不行。
好在剛剛被幾個內侍攙扶著出了太極宮,便見到李孝恭的馬車就停在宮門之外,一個老內侍上前,恭敬說道:“吾家郡王見房少保行走不便,故而候在此處,送您回府。”
房俊抬頭看了看,見到李孝恭正從車廂內探出手來招了招,便點點頭,衝著自己的親兵部曲道:“某去郡王車上,爾等在後相隨。”
“喏!”
房俊又跟幾個內侍頷首致意,這才上了李孝恭的馬車。
馬車悠悠,李孝恭大馬金刀的坐在車廂內,看著麵前趴在地毯上的房俊,無奈道:“你說說你,何至於此那等情況下,縱然陛下有心回護於你也不行,長孫無忌到底國臣之首,身份地位擺在那裡,隻能處罰於你,何不避其鋒銳,反要迎難直上呢生生挨了這一頓軍棍,何苦來哉!”
朝堂之上,固然講究品行能力,但是論資排輩更重要。
即便是口含天憲、手執日月的帝王,等閒亦不會對一個功勳卓著、資曆甚高的老臣過於苛刻,相同情況下,總是要維護這些老臣的顏麵,給予更多的優待。
法理不外乎人情,朝堂也是一個圈子,這是自古以來就傳下來的道理。
所以大庭廣眾之下房俊與長孫無忌懟在一起,皇帝隻能拿他撒氣,擺明了要吃虧……
房俊卻不以為意,趴在那裡隨手拉開車廂壁上的一個暗格,熟門熟路的從裡頭摸出一隻晶瑩剔透的玻璃瓶子,微微晃了一晃,裡頭鮮紅的酒液如血般流淌,擰開蓋子,灌了一口,抹了一下嘴角道:“某亦是逼得不已,不如此如何能將長孫無忌給懟住他斷了某的軍機大臣之路,那某就要讓他的兒子步步荊棘,想要重返長安沒那麼容易!”
李孝恭有些心疼那一瓶葡萄釀,這年頭紅葡萄很是稀少,市麵上更多的都是白的、綠的葡萄釀,這一瓶的價值就不下於一貫。
他到不是舍不得一瓶酒,房俊帶給他的財富簡直猶如海水一般潮來,他豈能不懂人情世故隻是這就實在是罕有,就這麼一口一口的灌下去,對於注重生活品味的河間郡王來說簡直就是焚琴煮鶴、牛嚼牡丹,大煞風景、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