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山口儼然一座血肉磨坊。
阿拉伯人不肯接受被數十唐軍所阻卻無法寸進的失敗,這是他們打著信仰的旗幟征服天下的過程極少遇到過的,他們既無法承認唐軍的堅韌,更無法接受自己的脆弱。
他們想要將先知的光輝照耀遙遠的東方,讓他們鬱悶的東方人沐浴在先知的光芒之下,在達成這樣一個偉大目標的過程中,他們不懼死亡,無論是彆人的,還是自己的。
然而再是堅定的信仰,也無法支撐鮮血的流矢和血肉的摧殘。
人,無法勝天!
在足足猛攻了一個時辰之後,阿拉伯人丟下無數的殘肢斷臂,不得不暫且退回山腳之下,舔舐傷口稍作整頓,謀求下一輪的攻勢擊潰唐軍……
……
山口處,高真行望著潮水一般退去的敵人,拄著刀勉強站定,環顧四周,見到袍澤們儘皆渾身浴血,嘴角抽搐一下,咬著牙勉強說道:“就地休整一番,查驗傷處,及時救治!”
“喏!”
原本凝立如山、標槍一般筆直的唐軍將是陡然垮了下去,一個個坐在地上急劇喘息,等待體力恢複,迎接下一次的戰鬥。
長達一個時辰的激烈戰鬥,使得每個人的體力都已經耗儘,最後完全是憑借毅力咬牙支撐,若是阿拉伯人稍稍堅持一下,說不定唐軍已經因為體力耗儘而崩潰……
這一戰固然慘烈,然而唐軍憑借陣勢以及地利,再加上堅固的甲胄保護,居然並未有太大的傷亡。
隨軍郎中緊張的穿梭在席地而坐的兵卒當中,將躺在地上的兵卒狠踹一腳,嗬斥著令其坐起,虛脫之後不能立即躺在地上,這是軍中常識,有兵卒紛紛拿出水囊大口喝水,也被郎中立刻阻止。
自營地逃出的兵卒共計有四十七人,走了兩個前往弓月城報訊,此番又戰死了三個,兩個重傷無法繼續戰鬥,尚餘戰鬥力四十人。
高真行命令那兩員重傷的兵卒撤回山口之內休息,同時保管震天雷,手裡的火折子時刻待命。
稍稍歇息一陣,兵卒們喝了水胡亂吃了一些乾糧,阿拉伯人的進攻又開始了……
估計是這一支先鋒軍的首領認為如此被一小股唐軍阻擋住腳步是一件非常丟人的事情,縱橫歐亞摧城拔寨的阿拉伯人何曾遭受過如此恥辱所以此番進攻顯然下達了死命令,不成功,便成仁!
阿拉伯人一個個紅了眼珠子,悍不畏死的發起一次次的衝鋒。
他們缺少甲具,稀少的甲具在唐軍鋒銳的橫刀麵前也如紙片一般脆弱,完全起不到防護的作用;他們的彎刀長矛也無法刺穿唐軍身上的甲胄,若是不能擊中唐軍的咽喉、麵部要害,便如同攻擊在一塊岩石上,隻能無功而還。
甚至就連兵員素質,他們也遠遠遜色於唐軍。
這些阿拉伯人依靠的是悍不畏死的作風,以及高大的身軀,所以才能橫行無忌、百戰百勝。然而唐軍皆是百戰之卒,斥候更是精銳當中的精銳,身經百戰訓練有素,體型力量更是不落下風……
阿拉伯人依舊傷亡慘重,卻始終不能摧毀唐軍的陣列。
即便如此,他們還是延續著這座血肉磨坊的殘酷,試圖同人命填滿裝備與兵員之間的差距。
這一戰從下午時分一直持續到天色全黑,阿拉伯人終於在丟下數百具屍體之後,不得不再一次撤退休整。
整支部隊都打殘了……
夜晚,山口成了風口,冷風自狹窄的山口穿過,發出嗚嗚的聲響,唐軍卻不敢撤退半步。交戰至此,地利是他們最大的優勢,一旦丟失掉了這得天獨厚的“一夫當關”地利,哪怕兵械再是先進、兵員再是優秀,也不可能與數十倍於己的敵人向抗衡。
山口狹窄,哪怕敵人有百萬大軍,也隻能發動最大十餘人的衝鋒,餘者隻能跟隨在前邊的袍澤身後,等待袍澤身死,才能頂上去……
隨軍郎中又一次成為最忙碌的那一個。
縱然冷風呼嘯,他已然累得滿頭大汗,白天的時候就已經將隨身攜帶的草藥消耗乾淨,這個時候也隻能用清水清洗創口,然後將衣物剪碎,進行包紮。
沒人認為自己能夠活著回去,因為阿拉伯人的先鋒一人雙馬甚至一人三馬,若是不能留出一天的時間給予鄭三娃兩人趕回弓月城,極有可能未等他們抵達弓月城,阿拉伯人的騎兵便已經兵臨弓月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