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泰看來,權力爭鬥不過是一時一刻、一城一地,朝堂上的大佬們浮浮沉沉起起落落,轉眼之間就可能換一茬,甚至就連王朝興滅更迭那也是百十年間的事情,古往今來一國起一國亡,誰能知道大唐能夠挺到哪一天
這些庸俗的權力鬥爭,如何能夠比得了千秋萬載的教育大業
隻要能夠將教育發展到最下麵的鄉學,使得所有適齡少年都能夠受到國學教育,人人識字、人人讀書,將來朝廷以科舉製度從所有大唐子民當中簡拔人才,這可比單單讓世家子弟來治理國家要強得多。
一個受到最良好的精英教育,從而鐘鳴鼎食受到親朋父祖之舉薦而出仕的世家子弟,一個出身於草莽之間,深知人間疾苦努力讀書最終立於朝堂之上的寒門學子,哪一個更能夠治理好這個國家呢
李泰認為必然是後者。
晉惠帝死了才不過兩百多年,“何不食肉糜”的故事依舊在民間流傳,聽上去這似乎是個笑話,但是對於統治階層來說,卻是無比的諷刺和悲哀……
房玄齡慨然道:“殿下若有所需,老朽定效犬馬之勞。”
李泰撫掌大笑:“如此,那往後本王可就多多叨擾了!”
房玄齡亦笑道:“榮幸之至。”
心底卻是唏噓,兒子明擺著要將人家當刀使,自己略效綿薄之力,也算是有來有回,心中無愧……
晚上房家父子備下酒宴,俱是山珍野味時鮮蔬菜,好生招待李泰一番,酒酣耳熱之際跑了跑溫泉,便各自回屋熟睡。
翌日清早,李泰早早便被房俊叫醒。
“這什麼時辰”
李泰迷迷糊糊坐起,轉頭瞅了一眼窗外,天剛朦朦亮。
“已經是卯時了,殿下快起,用過早膳之後咱們去掰苞米。”
房俊已經換了一身箭袖勁裝,瞅上去神采奕奕乾淨利落,將賴床不肯起的李泰硬生生給拽了起來。
李泰無奈,隻得隨著房俊出了臥房,起床氣卻未消散,不滿嘟囔道:“簡直豈有此理,天尚未亮,咱們也不上朝,起這麼早作甚”
待到侍女服侍著洗臉淨手之後坐到餐桌旁,這才清醒一些,問道:“你剛才說‘掰苞米’乃是何意”
房俊拿起一個包子咬了一口,解釋道:“那玉米自海外而來,顆粒飽滿晶瑩如玉,故而得名。隻是它果實之外上有一層一層的苞衣包裹,莊子裡的農夫倒是更願意叫它苞米。”
李泰點點頭,端起粥碗喝了一口,又夾了一塊醋芹放在嘴裡咀嚼,不滿道:“這種粗活自然有奴仆們去做,吾等就算心係農桑,大可等收割得差不多了去檢視一遍即可,何須去這麼早”
“殿下怕是從未收割過莊稼吧”
“怎麼可能當年父皇母後每年開春都去到皇莊裡耕種,秋日亦要前去收割,給天下臣民做出重視農桑的表率,本王可是每年都跟著。”
不跟著不行,皇帝種田這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秀”,完完全全是做給天下人看的,皇室子弟都得隨行,以為天下表率。
隻是這種政治作秀自然沒人肯認真對待,皇帝還好,畢竟這江山是他的,可對於錦衣玉食的皇子們來說,能夠感受到收獲之美的,那當真是鳳毛麟角、絕無僅有。
很顯然,李泰當年也就是跟在李二陛下後頭做做樣子,怕是手上都未沾土……
“殿下有所不知,這秋日收獲莊稼,乃是天下一等一有趣之事,看著黃澄澄的糧食入倉,那種幸福感令人根本停不下來。”
房俊吃著早點,感慨說道。
想當年他也是出身農村,小時候跟在長輩身後收割莊稼的時候是一年當中最最幸福的時候,莊稼的豐厚就代表著一年豐衣足食,平常有肉吃,過年有新衣,那漫山遍野的笑聲浸潤著人們最樸素、最單純的幸福。
哪怕是後來上了上學,跟著教授在各地搞科研的時候,他也最喜歡幫著收獲莊稼。
李泰卻根本不信,翻著白眼道:“當本王是傻子麼那是最粗重的活計,非得要身強力壯的男丁才行,一會兒便汗流浹背氣喘籲籲,休想欺騙本王跟你下地乾活,免得被你嘲笑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