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敦禮挺直腰杆,正襟危坐,肅容道:“此前軍器監等衙門負責維修、養護的大批軍械已然完工,亟需送到遼東前線,為屯駐在那裡的各支部隊換裝,儘快做好開春之後東征之準備。”
李治對於兵部的原作完全是兩眼一抹黑,聞言便道:“那就送過去啊,是需要本王開具通關文憑麼”
崔敦禮瞅了他一眼,道:“通關文憑自然是需要的,可更重要的是要安排好運輸工具,這個需要殿下出麵才行。”
李治蹙眉道:“這個也需要本王出麵”
不過是運輸工具這等瑣碎之事,何至於要他這個堂堂晉王親自過問不過想到自己剛剛當著兵部上下的麵強調了要“事事通報”,總不能人家來通報了自己卻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便頷首道:“本王初來乍到,對於兵部之流程並不熟悉,卻不知需要征調多少馬車、民夫你說個數目,然後本王開具文書,你們自去辦理。”
崔敦禮一臉為難,囁嚅半晌,這才遲疑著說道:“殿下可知這一批軍械的數量是多少”
“多少”
“火槍五千杆,橫刀七萬五千柄,甲胄一萬三千具,雲梯三百副,馬蹄鐵五千套,火藥三萬斤,火油兩千罐……”
一個個數字報出來,李治眼珠子越瞪越圓。
直到崔敦禮一口氣報完,李治不可思議道:“這麼多”
崔敦禮解釋道:“這是戰前最後一批軍械,遼東天氣苦寒道路難行,再過幾天即將降雪,直至明年春天化凍之前,基本難以通行,所以務必在遼東降雪之前將這些軍械送到。”
李治再是不諳實務,算數總還是會的,掐著手指頭算一算,倒吸一口涼氣道:“這得需要多少車馬民夫”
崔敦禮苦笑道:“若是以車馬民夫運送,起碼需要征調一縣之人力物力,且因為耗時太久,恐怕未等征集完畢,軍械尚未啟程,遼東已經大雪紛飛,根本不可能抵達遼東軍中。”
李治奇道:“既然如此,那要如何運送”
崔敦禮道:“自然是請求水師派遣戰船幫助運輸,由長安裝船,沿著水路在黃河尚未封凍之前出海,折而北上,在營州、柳城一帶沿海碼頭登陸,再由各支軍隊派人前往領取,此乃最快之方法,亦是唯一之方法,否則絕無可能在遼東降雪之前運抵前線。”
李治愣了愣,水師啊,那可是房俊的人馬……
自己搶了房俊的官職,意欲在兵部搶班奪權挖空房俊的牆角,又哪裡有那麼厚的顏麵再去求助房俊
況且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就算自己舍下麵皮去哀求,房俊那廝大抵也絕對不會相助的。
反正運輸軍械乃是兵部的職責,人家水師幫助是情分,不幫是本分,用腳趾頭想也知道,到時候房俊那廝肯定隨便尋個借口,說什麼出海剿匪也好維護船隻也罷,輕輕鬆鬆就把自己給拒絕了……
他目光灼灼的看著崔敦禮,心裡透明白。
先是柳奭,後有崔敦禮,這明擺著給自己上眼藥呢。
自己前腳剛說了從今往後要“事事通稟”“凡事請示”,後腳就給自己弄上來兩個超級難題……
崔敦禮看了看李治變幻莫測的神色,輕歎一聲,道:“殿下若是以為微臣在故意刁難,那可就錯怪微臣了,微臣再是無狀、不知輕重,亦不會拿軍國大事來達到某一些私人目的。前方備戰緊張,吾等身在後方自然要竭儘全力確保軍械輜重及時供應,否則一旦因為自己的失誤導致前方將士無謂傷亡,那便是帝國之罪人、天下之罪人。”
李治眼睛閃了閃,有些羞愧。崔敦禮這話看似在解釋他自己的動機,可其中未免就沒有鄙視他這個晉王的成分。
以爭儲之心,卻讓他在這等緊要時刻想著在兵部搶班奪權,將軍國大事置於腦後,根本不管是否會因為兵部之動蕩從而導致前方的軍械輜重供應不及時,進而貽誤戰機,害得萬千兵卒枉死……
隻不過這種思緒在腦海當中一閃即逝。
太子八歲冊封為國之儲君,十餘年來雖然褒貶不一也漸漸失去父皇之寵愛,但畢竟名分大義皆在,整個東宮署官無數,各個都是飽學鴻儒、當朝權貴,多年積累下來的力量絕對不可小覷,自己即便深受父皇寵愛,可若是想要名正言順的取而代之,就隻能劍走偏鋒。
若是按部就班、循規蹈矩,時常將道德仁義、國家利益放在前頭,何年何月才能夠完成奪嫡之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