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稱呼,便可見李道宗如今在吏部衙門當中的尷尬局麵。
誠然,李道宗功勳卓著,先後參與攻打劉武周、王世充、東突厥、吐穀渾等諸多戰役,為大唐帝國的統一和開疆拓土立下赫赫戰功,在宗室當中與河間郡王李孝恭並稱為賢王。李二陛下亦曾評價李道宗是與李勣、薛萬徹二人齊名的名將。
然而再是功勳赫赫的名將,戰場之上可以戰無不勝,卻不一定照樣能夠在朝堂爭鬥當中揮灑自如。
衙門裡勢力傾軋、利益盤結,想要快刀斬亂麻何等之困難戰爭之上無望而不利的兵法運用在衙門爭鬥之中不見得管用,尤其是李道宗乃是大唐宗室,本身便曾是關隴貴族的一份子,這會兒固然可以跟著李二陛下扯起反對關隴的大旗,但自身之牽扯卻極深,很難做到六親不認、公事公辦。
既有本身之牽扯,又有對手之頑抗,舉步維艱亦在情理之中。
……
房俊便看著令狐修己,微笑著說道:“令狐侍郎毋須多禮。某今日前來,乃是心中有所困惑,特意求教,一解迷津。”
令狐修己自然明白房俊所謂的“困惑”“迷津”是何物,但這件事是他一手操辦,此刻自然不能退縮,隻得硬著頭皮道:“下官位卑言輕,見識淺薄,怕是不能為越國公解惑。”
“哈哈。”
房俊笑了一聲,指著令狐修己對李道宗說道:“都說令狐一門敦厚誠樸,處事端方,可這位令狐大郎卻好似並沒有令狐家的遺傳,某瞧著油滑得緊,官場上這種推卸責任的把戲熟稔於心,也不知道令狐季馨是怎麼教的。”
“季馨”是令狐德棻的字號,一般隻能平輩好友以此稱呼,後生晚輩倒也不是不能叫,但為了表達尊敬大多應該稱呼一聲“季馨公”,或者以其官爵“彭城顯公”稱呼一聲“彭城公”,似房俊這般直呼其字號,難免有些不敬。
可令狐修己知曉這廝跟自己父親的恩怨,沒相互間指著鼻子罵娘就算不錯了,還能指望他言語尊敬
反正並不算太過分,令狐修己覺得自己應當忍下,黑著臉道:“越國公所言有失偏頗,下官不解其意。”
房俊便輕輕拍了下大腿,提高音量道:“很好!既然你不解,那麼某來問你,緣何裴行儉的任命由太子殿下已經民部提請,吏部卻遲遲不肯下發告身文書,若由此導致民部之事務收到拖延遲誤,這個責任由誰來背,又有誰背負得起”
外間的官員們早就都豎著耳朵聽著值房內的動靜,此刻聽聞房俊氣勢洶洶的發問,不禁心裡齊齊一跳,暗叫一聲:果然!
這裴行儉不僅是房俊的小弟,更是太子殿下重點簡拔的人才,結果任命告身在吏部受到阻攔,這廝當然忍不住要打上門來。
隻不過就連吏部尚書都對此無何奈何,不知房俊這廝卻是如何能夠壓服以令狐修己為首的關隴一係……
令狐修己對房俊的來意早已清楚,所以此刻倒也沒有多少驚訝慌張,早有腹稿,平靜回話道:“裴行儉之任命告身的確被壓在吏部,而且正是由下官一手經辦。”
他沒有推卸責任,也推卸不掉。身為關隴一係在吏部的領軍人物,若是這個時候認慫推卸責任,那麼他的政治生涯幾乎也就到此為止了。
一個連擔當都沒有的人,誰會信任你,繼續用資源推動你占據高位,甚至再進一步
“但是還請越國公明白,吏部自有辦事之流程,各個部門之間相互協同,尤其是攸關金部郎中這樣一個重要之官職,一道一道程序更是容不得半點馬虎,嚴格審查確有必要。越國公固然位高爵顯,但此乃吏部內部之程序,您無權過問。”
外邊的人都替令狐修己捏了一把汗。
你這麵對的可是房二棒槌啊,這番話固然說得不卑不亢骨氣十足,可房二這廝又豈是一個講理的
房俊不怒反笑,盯著令狐修己,緩緩說道:“這等話語拿去糊弄那些個初入官場之人或許可以,可是拿出來在某的麵前說,令狐侍郎你是不是有些瞧不起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