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公主見到房俊神情,頓時疑惑道:“剛還說你並非故意攪合兕子的親事,這會兒又是這般神情,你到底想要乾嘛”
房俊苦笑道:“微臣何曾有那等心思隻是覺得韋正矩此人並不太適合晉陽殿下,非是良配啊。”
曆史上,固然後來高宗李治推翻了自己先前的認定,準許韋正矩與新城公主合葬,但是其中未必就沒有政治妥協的意味。
李治絕非衝動魯莽之人,甚至可以說是極為冷靜、深謀遠慮,他能認定新城公主之死與韋正矩有關,將其賜死且流放其親族,豈能單憑臆測,而毫無證據後來推翻先前認定,未必純粹。
需知道那個時候高宗李治已經將長孫家族徹底乾翻,盤踞關中數百年的關隴貴族分崩離析,朝中權力階層出現一個短暫的真空時期,山東世家、江南士族則趁機崛起,攫取權力,朝堂趨於失控狀態。
李治急於倚助京兆的韋、杜,河東的裴、薛、柳等等家族來把持朝政,控股統治。身為帝王,字不能以己身之喜惡率意行事,由此“平反”韋正矩,殊為不可。
總之,韋正矩與新城公主之死難脫乾係。
這樣一個人,房俊豈能讓他娶了晉陽公主在他心裡,與其說晉陽公主是一個小姨子,不如說是閨女來得更恰當,那是一絲半點的委屈都不願意讓她遭受的……
長樂公主秀美緊蹙,狐疑的看著房俊,想要分辨他這話的真偽,到底是韋正矩確非良配,亦或是他乾脆就是不想讓兕子成親……
不過見到房俊一臉凝重,便知道是自己多心了。
這個男人的確算不得持身守正的君子,卻也絕非口是心非的小人,他既然說韋正矩非是良配,那麼必然有正當而且充分的理由。
“不過這樁親事乃是東陽姐姐提及,宮裡楊妃、燕妃、韋妃都頷首同意,就等著行文說與父皇知曉。按理說,京兆韋氏乃是世家名門、底蘊深厚,又一貫不大與關隴貴族攪合在一起,等得了諸位妃嬪之應允,父皇一般不大會拒絕。”
長樂公主有些擔憂。
房俊自然知道她所說卻是事實。
“城南韋杜,去天尺五”這句話從漢朝就開始流傳,直至今日依舊有人提及。
漢朝之時,魯國鄒縣人韋賢號稱“鄒魯大儒”,不僅精通《禮》、《尚書》,並傳習《魯詩》,產生了韋氏《魯詩》一派,奠定了家族的經學傳統。韋賢後被征召為博士、給事中,為漢昭帝之傅,又出任光祿大夫、詹事,至大鴻臚。
漢昭帝駕崩後,韋賢與霍光等共同尊立漢宣帝繼位,賜爵關內侯,任長信少府,本始三年,韋賢升任丞相,封扶陽侯,食邑七百戶,權傾一時。
韋賢有四子,除第三子韋舜留居鄒魯守家族墳墓外,其餘諸子均遷至長安平陵,第四子韋玄成後繼承扶陽侯爵位,先後任太常、少府、太子太傅、禦史大夫,永光二年任丞相,徙居長安杜陵。
韋玄成之侄韋賞又因任漢哀帝定陶王時期的太傅,被提拔為大司馬車騎將軍,封關內侯,宗族中擔任二千石一級官吏的有十餘人。
京兆韋氏在西漢父子丞相,四世封侯,成為關內著名大族。
漢魏以來,關隴地區一直是漢族傳統文化之淵藪所在,特彆是自晉末喪亂以來,許多文人誌士多避難於此,北方胡族入主中原,人數亦較少,為維護其長期統治,不論是軍事上還是在政治上都依靠占人口多數的漢族,他們都必須而且首先要在文化上與關隴地區的地主階級取得認同,必須同他們建立起牢固的政治軍事同盟。
關隴集團的發展軌跡便是如此。
正是在這種曆史背景下,產生了所謂的關中四姓——京兆韋氏、河東薛氏、河東裴氏、河東柳氏。這是漢魏以至隋唐時期關中地區的主要士族領袖,在關中地區擁有很大的名望以及根脈。
李二陛下打壓關隴貴族,卻也戒備山東世家、江南士族,此等情形之下,扶持“關中四姓”便成為政治需要。
與京兆韋氏聯姻,更能夠得到整個關中士族的支持。
而且房俊知道,曆史上高宗李治也是在此等形勢之下扶持“關中四姓”,使得京兆韋氏成為“李武韋楊”集團的一部分,京兆韋氏終唐一朝達到家族興盛之巔峰,官至宰相者幾近二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