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家乃是關隴第一門閥,對待元畏這樣的“幫閒”自然不會吝嗇於錢財的賞賜,但是門閥之中規矩森嚴,辦什麼樣的事拿什麼樣的錢,這是絕對不能夠胡亂逾越的,無規矩何以成方圓?
“通融”一下,出手便是千貫的“謝禮”,很顯然這個“通融”絕不是尋常意義上的“通融”……
元畏沉吟不語。
沒人不喜歡錢財,尤其似他這等家族敗落的世家子弟,做夢都想賺取錢財、加官進爵,畢竟身後尚有眾多親眷、族人需要贍養,更有家族榮光需要恢複。
但他也更知道“錢難賺、屎難吃”的道理,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施舍,長孫漢口中看似尋常的一句“通融”,其背後所蘊含的意義,極有可能便是一次極大的風險。
畢竟,若是沒有極大之風險,長孫家憑什麼給予這般豐厚的獎勵
長孫漢見到元畏沉吟不語,倒也並不催促,笑容依舊溫潤,好整以暇道:“元校尉出身關隴,投靠長孫家,咱們的利益是一致的。對長孫家有利的事情,必然也對元校尉有利,這一點毋庸置疑。當然,在下也明白此事明顯違背軍令,絕不會強人所難,更何況今日冒昧登門,實乃在下私自為之,家中並不知曉。明天日落之前,還請元校尉給一個答複,若是不成,在下隻當今日沒來過,斷不會通知家中。無論如何,必不讓元校尉難做。”
這人性格也很好,做事說話令人如沐春風,渾然不見那等世家門閥咄咄逼人之氣勢。
但元畏卻明白,這番話並非給他寬心,而是故意警告他。
明麵上,此事隻是長孫漢一人之所為,無論鬨到哪裡,都與長孫家無關,將長孫家開脫得乾乾淨淨。然則實際上,卻是在告訴元畏,這件事若是辦不好,長孫家必然不肯罷休……
放眼大唐,一旦被長孫家忌恨上,休說官路仕途了,便是善終怕是都難。
功勳蓋世、簡在帝心的房俊尚且要遭受長孫家的一再打壓,甚至屢次派出死士欲將其暗殺掉……
心中權衡許久,元畏才喟然歎道:“長孫家於我有大恩,我非是那等忘恩負義之輩。明日乃是我當值,負責西城之戒備,足下可在黎明之前自我之防區出城。但最好輕裝簡從,隻帶著一些價值高的貨殖出城,否則車馬喧囂一旦被彆人得知,我這項上人頭不保倒還次要,以薛司馬的秉性,怕是會將長孫家的貨殖一把火全給燒了。”
長孫漢撫掌大笑道:“元校尉當真情深意重!你這般顧念舊情之人,在下交定了。待到這次事情辦妥,吾定然與校尉好生喝上幾杯。況且此事對吾大有好處,屆時免不了當麵酬謝。”
豈止是對他大有好處他身負重任,卻不成想薛仁貴反應太過迅疾,且雷厲風行誰的人情也不賣,阿拉伯人尚在數百裡之外便悍然封城,所有人一律不得繼續向西。
這頓時將他困在城中。
眼瞅著阿拉伯人越來越近,大戰一觸即發,可將他給愁壞了,焦頭爛額好幾天,迫不得已才冒險前來尋元畏……
一頓軟硬兼施,好在元畏是個聰明人,結果尚可。
元畏搖頭道:“這件事風險太大,一旦被彆人察覺之後舉報給薛司馬,在下登時人頭不保,所以,務必小心在意,注意保密。”
長孫漢頷首,深以為然。
他沒有蠢到說什麼“關隴世家豈能任憑一個小小的司馬放肆”那樣的話語,即便他說了,元畏也不會信。
薛仁貴乃是軍方冉冉升起的將星,被軍中多位大佬一致看好,其本身更是房俊的嫡係,與關隴貴族天然的立場對立。且此人性格剛硬,誰的人情也不賣,當真被他得知自己急於出城之事,必然不肯乾休。
自己生死事小,但是家中交待的任務無法完成,那可就百死莫贖……
“元校尉放心,在下知曉輕重。如此,在下便先行告辭,待到明日晚間,再派人前來與元校尉接洽。”
長孫漢當即起身。
既然在元畏麵前將事情說得那麼嚴重,那自然要準備一大批價值貴重的貨殖,否則必然給元畏所一心,陡增變數。
元畏也起身,拱手道:“慢走,恕不遠送。”
長孫漢頷首道:“不必不必。”
轉身走出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