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這樣數萬人發起的衝鋒之中,任何的膽怯與退縮都不會存在,因為隻要你稍稍慢了一步,就會被身後衝上來的袍澤所裹挾、摔倒,繼而被無數隻腳踩成肉泥。
更何況後方壓陣的乃是全副鎧甲的“督戰隊”,有人後退一步,便會上前一刀斬殺。
所以衝鋒的路上,隻能前進,不能撤退。
即便前方麵對的是一頭瘋狂殘暴的怪獸……
十餘萬阿拉伯軍隊在廣袤的戈壁上徹底散開,由無數的校尉、將軍衝在前麵,朝著夜幕之中的碎葉城瘋狂衝去。
城外的護城河水流湍急,阿拉伯兵卒就地取沙,裝在麻袋裡一袋一袋的投入河水之中。怎奈阿拉伯人的建造水平實在低劣,即便是麻袋這種尋常的東西也數量有限,僅隻是填平一段不足十丈的護城河,且由於河水乃是采自碎葉水的活水,滔滔不絕,眨眼就將沙袋淹沒,水麵越過剛剛填平的道路。
不過這已經足夠。
阿拉伯兵卒在校尉軍官的驅策之下,毅然決然的衝上這一段水沒過小腿且水流湍急的沙袋,向著城下衝去。
無數兵卒擁擠著衝上這不足十丈的沙袋之路,導致許多人被擠得落水,下餃子一般“噗通噗通”絡繹不絕。落水的兵卒奮力掙紮,有一些剛剛掙紮著從水中浮起,便被上麵跌落的人砸得頭暈眼花,又沉到水裡去,活生生溺水而死。
然而這就是阿拉伯軍隊的風格。
衝鋒的路上,他們連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又豈能在乎袍澤的性命
第一階段的任務自然是衝破護城河,抵達城牆之下展開強攻,隻要達成這個目標,死掉再多的兵卒亦無妨。
在大馬士革,在君士坦丁堡,甚至整個阿拉伯,整個泰西,兵卒是奴隸一般的存在。他們存在的唯一價值就是為了自己的君主去博取勝利,生命如同牲畜一般低賤。
寬闊的護城河被瘋狂的阿拉伯兵卒屍體所填滿。
城上的安西軍居高臨下望著這一幕,禁不住狠狠的咽下唾沫。他們能征慣戰,與西域各族打了不知多少仗,再是勇悍的胡人都見過,卻從未見過如同阿拉伯軍隊這般悍不畏死。
很快,瘋狂的阿拉伯軍隊便越過護城河,殺到城下,一根一根的雲梯豎了起來,架在城牆之上,兵卒將刀箭兵刃放在口中叼著,挽起袖子便向上攀爬。
阿拉伯人的雲梯非常簡陋,遠不能與大唐的軍械相比,但是唯一的優點便是數量多。
雲梯多,兵卒更多。
無數阿拉伯兵卒冒著潑天的箭雨、礌石,紅著眼睛向著城頭攀爬。身前的袍澤被箭矢射中,被礌石砸中,慘叫著跌落地麵,後麵的兵卒卻渾然不顧,一個勁兒的瘋狂攀爬。
這就是阿拉伯軍隊的強攻戰術,兵卒的生命在將軍的眼中一文不值,隻要能夠取得最終之勝利,他們從來不在乎到底死了多少人。
螻蟻、豚犬一般的奴隸到處都是,抓過來稍做訓練便是合格的兵卒,死得再多又有何妨
更何況為了帝國而死,他們的靈魂會飛上天堂,與先知同在。
那可是無與倫比的榮耀與幸福……
碎葉城西北方一處山坳之中,數百騎兵駐紮於此,馬匹都戴上嚼子,馬蹄之上裹了破布,悄無聲息的與夜色融為一體。
元畏站在戰馬一側,手挽著馬韁,仰起頭看著東南方碎葉城的方向。
午夜剛過,一陣一陣悶雷也似的呼喊聲便越過山頭傳來,使得山坳之中的安西軍將士心頭一震。
少頃,從山頭之上瞭望的斥候飛奔而來,到了元畏近前,稟報道:“校尉,敵軍已經開始攻城!”
元畏心中一跳,握緊韁繩,一腳踩著馬鐙翻身躍上馬背。
身後數百騎兵都在看著他,見到翻身上馬,也都一言不發的躍上馬背,檢查了一下身上的裝備。
元畏環視眾人,黑夜之中看不清每一張臉,但是卻能夠感受到一個個胸膛之中興奮激蕩。
他壓低聲音,下令道:“敵軍已然開始攻城,吾等身負重任,縱然葬身敵陣之前,亦要完成司馬交待的任務!諸位隨吾前去,若不慎為國捐軀,活下來的兄弟自當將撫恤錢糧親手送到陣亡者父母妻兒手上,更會將諸位的名字報於兵部,為陣亡者請功!若違此誓,必受千刀萬剮之刑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