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戰局不順,即在預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唐軍攻破安市城,將高句麗在遼東的所有據點清掃一空,繼而攻陷泊汋城,強渡鴨綠水,一路勢如破竹狂飆突進,高句麗軍不能抵擋,順利攻至平穰城下,陳兵外圍,形成圍困之勢。
平穰城僅隻剩下城外的數座山城以及城池,卻並未出現崩潰之局麵。
平穰城內軍民反而在淵蓋蘇文率領之下同仇敵愾、戰意昂揚,不斷與唐軍展開激戰,互有勝負。因平穰城內聚集了大量糧秣輜重,故而底氣很足,雖被圍困卻絲毫不亂。
唐軍雖然可以借助水道輸送補給輜重,但天寒地凍,唐軍多有不適,且兵卒遠離家鄉將近一年,思鄉心切,士氣難免衰頹。
由此形成相持不下之局麵。
看似唐軍圍城終有一日破城而入,但是這一日卻不知何時能夠來到,對於唐軍之士氣、輜重之補給都是一場嚴峻至極的考驗。
形勢不容樂觀。
……
李承乾輕歎一聲,婆娑著茶杯道:“本以為父皇禦駕親征高句麗乃必勝之事,高句麗偏居遼東一隅,天軍所至定然無堅不摧、攻無不克,翻掌間皆可將其傾覆,其版圖並入大唐之內,孰料卻是這般戰況膠著、曠日持久。”
蕭瑀、馬周低著頭喝茶,默不作聲。
這句話確實不好回應。
抽調精兵強將數十萬,發動舉國之力,卻依舊未能將高句麗一舉蕩平,反而使得國內空虛、朝局動蕩,平穰城依舊屹立不倒。
是高句麗太過頑強是唐軍名不符實亦或是李二陛下指揮不當、三軍不肯用命
任何一個原由,都可能引發不必要之動蕩,故而此刻隻能三緘其口。
李承乾也覺得自己這個話題有些僭越了,畢竟眼下是父皇禦駕親征,大軍一路平趟攻無不克自然是父皇的功勞,可若是戰事膠著甚至損失嚴重,那自然也是父皇的鍋……
身為人子,不能妄議父親之得失,身為太子,那就更不能出言無狀。
他果斷轉變話題,對蕭瑀道:“西域之事,應當儘快讓父皇知曉,懇請父皇降下旨意,吾等也好依旨行事。其中對於關隴之揣測、長孫家內部之爭鬥,都毋須諱言,當一一分說清楚。”
李二陛下之威望,不僅舉國上下無人能及,便是古往今來,亦是君王之中極少數者。
隻要李二陛下活著一天,那些魑魅魍魎就隻能在背地裡暗戳戳的謀算籌劃,卻不敢堂而皇之的行下大逆不道之事。
且長孫無忌隨行軍中,關隴門閥之前途大可由李二陛下與長孫無忌商量著決定。
無論何等決策,都比李承乾在長安折騰來得穩妥。
蕭瑀頷首道:“老臣正在書寫奏折,今晚回去之後熬一熬,明早就能寫好,拿來給殿下過目之後,再送抵遼東。”
若是往常,他的奏疏自然不必讓李承乾過目征得用意,大可直接發往遼東送抵陛下麵前禦覽。
不過眼下他已經越來越傾向東宮,覺得李承乾大有可為,故而此舉也算是昭明心跡,向李承乾宣誓效忠。
李承乾欣然道:“如此甚好!”
房俊的確權力很大,但是房俊的影響力大多在軍中,於朝中卻未有太多話語權。蕭瑀則不同,身為清流領袖,朝野上下無數文官依附在其麾下,即便是作為文官一係潮頭的禦史台,上上下下也多為蕭瑀之門徒。
與之相比,劉洎倒是更像一個傀儡……
有蕭瑀的鼎力相助,可謂文武兩方都有了堅定之根基,儲君之位愈發穩固,大業可期。
而隨著關隴門閥之傾頹,給於雉奴的助力便越來越小,此消彼長,形勢自然越發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