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墜馬昏迷的傷情傳回長安,震得李承乾以及麗正殿內一眾大臣目瞪口呆之餘,一股濃重的危機立刻浮上眼前。
此事追根究底乃是長孫衝的罪責,長孫無忌又豈肯讓長孫家替長孫衝背負這樣一樁滔天大罪
李道宗凝重道:“殿下,應當下令自即刻起,關中各地駐軍要謹守營房,無調令不得擅離,否則即以謀逆論處!”
雖然東征抽走了關中大半駐軍,但是各支軍隊也都留下一些部隊,以便維持京畿穩定。然而即便是這極少數的軍隊,一旦生變,便可對局勢造成極為嚴重之破壞。
畢竟,長安城的守軍亦是捉襟見肘……
當然,大家都明白李道宗之意,特指的乃是玄武門外的左右屯衛。
左右屯衛宿衛玄武門,扼守太極宮北大門,而這兩支軍隊如今又是整個關中地區編製最為齊全、兵員最為眾多,一旦其中之一發生變故,太極宮立刻岌岌可危。
若是太極宮淪陷……局勢簡直不堪設想。
馬周附和道:“殿下可勒令譙國公約束麾下軍馬,並且派駐監軍,穩定軍心。”
左右屯衛相輔相成,亦相互製約,然如今半支右屯衛追隨越國公征伐西域,隻剩下半支軍隊由高侃率領,實力大減。而左屯衛卻因為譙國公柴哲威畏戰不前、稱病不肯前往西域而保存實力,兵強馬壯,使得兩支軍隊的實力對比有些懸殊,製約之勢形同虛設。
李承乾溫言,眉毛蹙起,很是頭痛。
他此刻根本來不及傷痛父皇的傷勢,隨著時日的拖延,父皇墜馬昏迷的消息必然傳遍京師。無論李績如何在唐軍內部封鎖消息,高句麗方麵也定然會加油添醋的將這個消息在長安城乃至於大唐境內廣為傳播,以此動搖大唐的軍心士氣。
等到消息傳揚開來,各方勢力必然生出各種各樣的心思,局勢將會急轉直下,陷入危機之中。
最讓他擔憂的自然是玄武門外的左右屯衛。
右屯衛還好說,高侃乃是房俊一手提拔,既然房俊寧可帶上裴行儉、程務挺西征而將高侃留下坐鎮玄武門,就意味著不僅高侃的能力得到他的認可,其人品之忠誠更是堅定。
而左屯衛則不同。
譙國公柴哲威世襲左屯衛大將軍之職,掌管左屯衛,宿衛宮禁,然而其人卻私下裡對房俊多有不滿,對東宮亦是敷衍了事、頗多搪塞,反倒是與宗室、關隴走得很近。
如若長安城內當真局勢突變,有人覬覦儲君之位,試圖施行兵變殲滅東宮,左屯衛自然是足以確保其陰謀成功的一股力量……
然而柴家世受皇恩,柴哲威平素又並無過錯,豈能在這個時候剝奪其兵權若是當真這麼做,怕是原本柴哲威並無兵變之心,也被迫那麼做了。
蕭瑀在一旁沉吟良久,這時候忽然說道:“諸位擔憂關隴門閥鋌而走險,直接施行兵變廢黜東宮,之後扶立晉王上位,以之達到順應陛下心意之目的,從而減輕罪責……看似如此,實則頗為不通。”
說到此處,他頓了一頓,見到諸人都看過來,這才續道:“陛下何等樣人說一句千古一帝可能有阿諛之嫌,但讚一聲雄才偉略卻絕不為過。而且陛下素來剛烈,他一手冊立的太子,縱然當真廢黜,也必然是出自他的詔令,豈能讓旁人越俎代庖若關隴門閥當真那麼做,陛下或許會捏著鼻子認下,順水推舟冊立晉王為太子,但是心中對於關隴門閥之憤怒隻會愈演愈烈。陛下如今春秋鼎盛,太子登基尚不知要等到何時,在這段世間之內,關隴門閥憑什麼來消弭陛下之怒火,達到自保之目的”
一段話,說得諸人紛紛頷首,覺得大有道理。
李承乾也道:“而且諸位莫要忘記,父皇打壓關隴門閥可不是一天兩天了,以往之所以手段緩和,一則關隴根深蒂固,牽一發而動全身,再則亦是有母後之餘蔭尚在,父皇不欲徹底撕破臉麵。可一旦東宮被關隴門閥兵變廢黜,那便是觸及了皇權的底線,父皇如何能忍父皇英明神武,可不是孤這般心慈麵軟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