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房之內,柴哲威壓抑著心底驚詫,勉強擠出笑容,道:“聽聞長孫大郎正在平穰城內,協助大軍攻城拔寨,這一份東征首功的榮耀穩穩的即將到手,卻為何返回關中”
長孫衝穩穩的坐在下首,長孫溫恭謹的束手立於一側。
長孫衝呷了一口茶水,歎息道:“東征固然重要,然則家國難兩全,如今關隴門閥危機重重,整個長安風雲跌宕,稍有不慎便有諸多家族席卷其中,難以保全。此等情形之下,吾又如何能夠安心在遼東為陛下效力呢故而不得不返回長安,撥亂反正。”
柴哲威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心裡猛地揪緊。
什麼叫“撥亂反正”!
他忙問道:“那大郎此番前來,可是有何賜教”
長孫衝淡然一笑,與柴哲威四目對視,而後略微頷首,道:“有些事,你知我知是為默契,但是說出來就大可不必。”
柴哲威心底巨震。
長孫家居然要在這個時候發力,廢黜東宮、擁立晉王
且不說關隴門閥眼下還有沒有這個實力,重要的是陛下還活著呢。一旦陛下自遼東返回長安,這種違背他的意誌、甚至無視皇權威嚴的做法,豈能得到他的認同
難道關隴門閥就不怕陛下的問罪
他原以為這些年隻需隱忍著就好,朝廷劇變必然是陛下駕崩的那一天才會發生,卻實在是猜不透為何長孫家這般迫不及待,甘冒奇險亦要先下手為強,將東宮廢黜。
這風險也太大了……
略一沉思,柴哲威搖頭道:“本帥愚笨,實不知長孫大郎言中之意。再者說來,本帥深受皇恩,受命鎮守玄武門,自當以血肉之軀捍衛宮禁,縱百死亦不敢有絲毫懈怠。置於其它,並不關心。”
長孫衝哂然。
若是當真不關心,又何必提及你鎮守玄武門之職責
他頷首道:“譙國公公忠體國,實乃國之乾臣,吾輩欽佩無地。隻是良禽擇木而棲,吾等勳貴之家,想要最終有個好結果,這腳下的路卻還是要看清。否則一失足成千古恨,那可就冤哉枉也。”
柴哲威沉吟半晌,緩緩道:“實不相瞞,本帥自知才疏學淺、能力有限,惟願儘忠職守、效忠陛下,如此而已。至於朝堂之上的爭權奪利,既無能力參與,亦不願參與,就捍衛這玄武門,為陛下做一條忠犬,此生足矣。”
長孫衝哈哈一笑。
“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或許往後,能夠與譙國公同飲慶功酒,以抒胸臆!”
“說起喝酒,本帥倒是頗為擅長,要不本帥讓人略備薄酒,與大郎小酌幾杯”
長孫衝道:“此番回京,深受家父叮囑,不敢絲毫懈怠。譙國公美意,在下領受,日後你我定當多多走動,這喝酒的機會多得是。”
柴哲威頷首道:“如此也好,總之無論大郎何時有興致,本帥定掃榻以待。”
長孫衝起身笑道:“如此甚好……既然如此,在下也不過多叨擾,先行告辭。”
柴哲威起身相送:“請。”
長孫衝抱拳回禮,與長孫溫一同走出營房,見到遊文芝依舊束手立於門外,落雪已然堆滿肩頭,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之後腳步不停,出了營門坐上馬車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