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淹統禦數萬大軍列陣武亭川之南,試圖阻截房俊奔襲長安,結果激戰未到半日,便繳械投降、全軍覆滅。消息迅速傳回長安,使得原本雄心壯誌意欲搭上關隴這艘大船攫取勝利利益的各家門閥遭遇當頭一棒,被打得有些懵。
誰都知道房俊麾下軍隊戰力強悍,畢竟能夠一路擊潰吐穀渾鐵騎、殲滅突厥大食人聯軍,又在西域與二十萬大食軍隊鏖戰連場占得優勢,可不是隨隨便便一支十六衛就能夠做到。
更何況房俊留下的半支右屯衛便曾連續擊敗齊編滿員的左屯衛、皇族軍隊、關隴大軍,由此可見整個右屯衛的戰力即便不是天下無雙,亦是第一等的強軍。
然而這些試圖投機的門閥依舊沒能想到,賀蘭淹率領的數萬大軍如同木馬芻狗一般一擊即潰,且繳械投降、全軍儘墨……
如此消息,自然震得長安城內叛軍心中驚懼、措手不及。最要命的是,在東宮六率拚命抵抗、叛軍推進速度極度緩慢的情況下,該如何抵擋房俊奔襲長安
軍心慌亂。
那些剛剛上車的河東、河西門閥儘皆後悔不迭,若是早知如此,合該再觀望一番才好,如今卻是勢成騎虎,退無可退……
長孫無忌躺在床榻之上,聞聽賀蘭淹兵敗消息之後沉默半晌,而後派人將各個門閥在長安城內的話事人再度請到延壽坊,當麵要求各家繼續增派軍隊,不要存有保留實力之心,務必將房俊擋在渭水之北,同時儘快攻陷太極宮。
各家話事人儘皆默然,思慮一番之後,頷首答允,然後派人向家中送信,將長安局勢以及長孫無忌的要求詳細告知。
事實上,這些門閥眼下已經後退無路,若是繼續如以前一般隔岸觀火也就罷了,無論最終誰勝誰負,總不能一股腦的將河東河西的門閥儘皆剪除。然則眼下已經站在關隴一邊派兵參戰,那便是與東宮為敵,一旦東宮獲勝,即便太子殿下再是仁厚,也斷無寬恕之理。
故而,當長孫無忌在此要求各家增派兵卒之時,幾乎所有河西、河東的門閥都咬著牙將所有家底掏出,一股腦的調往長安,力求此戰必勝。
……
右延明門外,舍人院值房。
蕭瑀與岑文本對坐,茶幾上紅泥小爐炭火正旺,一個銀壺放置其上,壺嘴咕嘟咕嘟的冒著白氣,一陣陣清淡的酒香彌漫而出,嗅之神清氣爽。
蕭瑀挽著袖子,伸手將銀壺取下,微微傾斜,一股淡黃色的酒水便從壺嘴傾瀉而出,注滿兩人麵前的白瓷酒碗。此等上好黃酒,就得用這種半大的酒碗喝起來才得勁兒,若是尋常精致的小酒杯,反而品味不出其中之綿厚甘醇。
“景仁兄,請。”
蕭瑀抬手相請。
岑文本頷首,卻拿起茶幾上一個竹夾子,打開壺蓋,從中夾了幾塊薑絲、桂圓放在旁邊一個碟子裡,用筷子夾了薑絲放在口中,一股甘醇酒香混合著辛辣的滋味充斥口中,再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長長吐出一口氣,放下酒碗,品味著口中回甘。
寒冬臘月,天寒地凍,這口酒水混合著薑絲咽入腹中,一股熱氣升騰而起,四肢百骸都暖融融的甚為受用。
蕭瑀卻不習慣這般食用,隻是端起酒碗呷了一口,嘖嘖嘴,讚了一句:“好酒。”
冬日裡風雪漫天、天寒地凍,喝上一壺溫熱的黃酒,佐以薑絲驅寒、桂圓增味,最是愜意享受。
即便耳畔隱隱傳來金戈廝殺之聲,兩人依舊優哉遊哉,渾然不放在心上。
到了他們兩個這等資曆與地位,早已超脫派係之局限,即便此刻叛軍攻陷太極宮,也萬萬不敢對他們猝下殺手。叛軍上上下下都很清楚,此次兵諫的目標是東宮太子,即便是東宮附屬,亦不能一味殺戮。
尤其是蕭瑀、岑文本此等朝堂大佬,身後所牽扯的利益無以計數,甚至蕭瑀更是江南士族之領袖。此刻蕭瑀支持東宮,卻並不代表江南士族便與東宮同生共死,一旦他們在兵變之中受到任何損傷,可輕易導致天下局勢截然變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