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自然明白李承乾的意思,不過沉吟一番,覺得即便這個時候與關隴展開對話,關隴也斷然不會對魏王、晉王之事做出任何表態。
畢竟以臣子之身份屠戮皇子實乃大罪,更何況長孫無忌乃是魏王、晉王的親舅舅,不忠不仁之罪名,長孫無忌如何擔負得起但隻要長孫無忌還想著扶持齊王擔任儲君進而把持朝政,那麼釋放魏王、晉王就絕無可能。
既不敢明目張膽的殺掉魏王、晉王,又不敢放,如何取舍都極為不利,長孫無忌豈能答允就此事與東宮進行磋商
他無論怎麼對待魏王、晉王,都隻會在暗地裡下手,然後一概不承認……
沉吟良久,反複斟酌,房俊沉聲道:“殿下不必擔憂魏王、晉王之安危,長孫無忌素來城府深沉、謀略深遠,做事總會留有餘地,不肯置諸死地、全力一搏。若他此刻謀害兩位殿下,則全無退路,且勢必背負以臣弑君、虎毒食子之千古罵名,傾儘三江之水以難以洗刷,以長孫無忌之為人,焉肯落入那等境地最起碼在徹底覆亡東宮之前,他斷不會對兩位殿下下手。”
李承乾想了想,覺得房俊之言未必沒有道理。
眼下整個長安城儘在長孫無忌掌控之中,哪怕魏王、晉王掉了一根毛,都必定歸咎於長孫無忌頭上,無論是否他所為。所以這個時候長孫無忌不至於猝下殺手,而是要等到大局已定,各方勢力進入長安之後,再讓魏王、晉王發生一點意外。
到那個時候,自然多得是辦法將黑鍋甩出去,嫁禍於人……
李靖對於這等攸關政治的推測並沒有什麼天賦,此刻聽聞房俊之言,頓覺言之有理,附和道:“二郎所言不差,此時毒害魏王、晉王,後患太大,長孫無忌必不願為之,若最終關隴戰敗,長孫無忌更要留下餘地。所以,長孫無忌隻會在徹底確保勝利之後,才會暗下毒手,殿下大可放心。”
李承乾頷首,籲出一口氣,道:“此事乃孤之心魔,若因為此次兵諫之故,導致青雀、雉奴罹難,孤縱然身死亦死不瞑目。好在李佑無論如何都不會有危險,否則孤將左右為難。”
房俊無語,這時候您還擔心李佑的安危呢
李佑站出來表態願意爭儲,就已經與東宮站在對立,有你沒我、你死我活,若最終關隴勝利,向魏王、晉王下手的很可能就是李佑,因為長孫無忌要以此把柄來達到對李佑的完全掌控;若關隴失敗,李佑就必須承擔陰謀爭儲之罪責,如果李二陛下尚在,或許可將其圈禁終生以為懲罰,可如果李二陛下已經駕崩,李佑萬萬沒有活命的機會,因為誰提出讓李佑活命,誰就有串通關隴、對東宮不滿之嫌疑……
李承乾放下心事,預計短時間內魏王、晉王安全無虞,整個人輕鬆起來,命內侍將茶水換過。
房俊執壺斟茶,問道:“微臣於城外突襲叛軍各部,殿下與衛公可有何指示”
李承乾拈起茶杯,笑道:“兵事之上,衛公天下第一,孤又何敢班門弄斧一切聽從衛公指揮即可。”
這等“用人不疑”之大度,令李靖分外受用,笑著搖頭道:“殿下此言,令老臣汗顏無地……其實也沒什麼可指示的,戰陣之上局勢瞬息萬變,且太極宮內與城外信息溝通不便,若事事請示,反而貽誤戰機。二郎雖然年輕,但功勳赫赫,比之朝中開國老臣亦是毫不遜色,麾下兵卒更是戰力剽悍、令出如山,自己依照局勢自行決斷即可。總之,眼下的戰略是穩固太極宮,伺機削弱叛軍力量,殿下可授予二郎全權指揮軍隊之便利,無需過多插手。”
雖然政治天賦極差,但這麼多年仕途蹉跎,卻也懂得團結黨羽、排斥異己的道理。
眼下東宮雖然麵對強敵上下一心,實際上內部卻因為利益訴求之不同,分成幾個不同的陣營,尤其是蕭瑀等人,對於他統禦東宮六率兵權在握多有忌憚,暗中是否有掣肘之處,不得而知。
而作房俊麾下部隊戰力完全不在東宮六率之下甚至猶有過之,且與之私人關係極佳,兩人利益一致,自然應當及時示好,共同進退。
隻要他與房俊意見相同,似蕭瑀那些朝堂大佬在這等兵凶戰危之時也翻不起什麼浪花……
而這,其實也正是李靖潛居府邸的另一個原因——官場也好,軍中也罷,都因利益之不同充斥著各種各樣的派係,勾心鬥角隨處皆在。他夢想著指揮無敵之軍隊開疆拓土、建功立業,卻著實對於人心算計感到束手無策……(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