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關隴兩路大軍兵敗,損兵折將局勢糜爛,連帶著之前進入關中那些門閥私軍也損失慘重,此等情形之下再讓關外門閥繼續增兵,他們豈能願意
長孫無忌擺手,道:“這件事諸位毋須費心,吾自會處置妥當。”
上了關隴這艘船,豈能隨意半途下船既然關外諸多門閥已經派兵入關參戰,那麼想要半途抽身而退可就由不得他們。
長孫無忌有得是手段拿捏那幫子想吃肉又怕燙嘴的家夥……
當下,諸事議定,宇文士及趕赴東宮爭取重啟和談,賀蘭淹負責整頓軍隊、提振士氣,長孫無忌則召集關外各個門閥在關中的代言人,讓他們繼續增兵進入關中參戰。
無論如何,都應當奮力一搏。
獨孤覽心不在此,能夠坐在此間參預議事已經算是顧全關隴門閥彼此間的情麵,獨孤家並不太熱衷於摻合此次兵變,起事之處甚至與其餘各家劃清界限,最終雖然迫於長孫無忌的壓力不得不參預進來,卻也得過且過,並不上心。
令狐德棻則全力保持自己“當世大儒,著書立說”之人設,飄然於俗世利益之外……
待到諸人散去,長孫無忌一個人坐在廳內慢慢的呷著茶水,麵沉似水、目光幽深。
自從李勣引兵於外拖延不歸,他便為將其放在心上,認定李勣必是受到其身後的山東世家所脅迫,意欲趁火打劫、攫取更多利益。對於此,長孫無忌並不在乎,等到廢黜東宮、另立儲君,旋即便是新君繼位,關隴門閥將會控製整個朝堂,利益多得吃不完,不在意分給李勣一些。
但是今日李勣派人前來傳達了那樣一番話語,卻讓長孫無忌心生驚疑。
有些事情是做得卻說不得的,李勣若當真想要當表子又要立牌坊,那麼隻需調動軍隊放開關隘即可,關隴這邊自然心領神會,一邊調集門閥軍隊入關,一邊繼續對東宮猛攻猛打。
到了一定層級,“默契”才是最好的交流方式,彼此之間全憑智慧予以領悟,你若是體會不到位,那麼自己吃虧也彆怪彆人。
似李勣這般派人堂而皇之的前來,好像生怕關隴就此與東宮握手言和……一切看上去合乎邏輯,但是在長孫無忌這等多疑之人看來,卻有些畫蛇添足。
無論這一番暗示如何不著痕跡,派人前來本身便留下了把柄,天下世人、青史之上,這總歸是無法洗刷之嫌疑。
以李勣之智慧、隱忍,手段焉能這般魯莽粗鄙
雖然尚不能看得透徹,但其中必有隱情。
如此想法在長孫無忌腦中來回轉動,苦思良久,也總找不出合情合理之解釋,可若是置之不顧,又著實難以心安。畢竟時局發展至眼下,關隴雖然依舊於局部占據優勢,卻早已不如起事之初那般氣勢如虹,猶如行走在懸崖邊緣,動輒墜入深淵險壑,萬劫不複。
知道腦中翻江倒海一般渾濁無序,這才不得不輕歎一聲作罷。
人過三十天過午,他今年五十餘歲,已然須發花白、體力衰退,精力大不如前,不服老都不行。一般來說,到了這個年歲的人即便身居廟堂之上,也應該漸漸放權、扶持新人上位,若是鄉間富翁則應該含飴弄孫、頤養天年,似他這般熬儘心血為了子孫謀劃,到底是否值得
念頭及此,將宇文節喚了進來,吩咐道:“先派人去告知郢國公一聲,和談之時不妨先將犬子營救出來,而後你親自去通知關外門閥在關中能夠做主的人,讓他們到這裡來,老夫有要事相商。”
雖然長孫渙的政治前途已經徹底毀掉,即便此番兵變成功,也再無資格能夠立於朝堂之上,可總歸是自己的長子,曾經一度寄予厚望、喜愛非常,總不能讓他成為這次兵變的犧牲品,拿去給東宮出氣吧
哪怕隻是營救回來當一個富家翁、傳宗接代,自己身為人父之職責也算是儘到了,否則使其淪為東宮之階下囚,不知何時便丟了性命,實在於心不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