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俊渾身一震,吃驚道:“你是說張士貴果然在我遊說之下有所鬆動”
武媚娘信心十足,頷首道:“自然!否則何需動用埋設多年的死士刺殺郎君你”
正可謂一語驚醒夢中人,聽了武媚娘的剖析,房俊茅塞頓開,左手握拳擊打右手掌心,振奮道:“娘子說的不錯,正是如此!若非張士貴立場不穩,讓幕後主使失去信任,又何必急匆匆的對我下手,試圖徹底斷絕太子退路呢”
即便李二陛下的遺詔之中極可能存有“廢黜太子另立儲君”的旨意,但房俊始終相信這是李二陛下心中的“大義”,或許對,或許錯,但李二陛下的確是認為李承乾不能很好的承擔帝王重任,不能將他開拓的疆土、治下的盛世好好的延續下去,這才不得不忍痛留下這道命令。
但是對於他這個後起之秀、朝廷柱石,一定還是顧念往昔的情份,畢竟他雖然阻擋易儲之進程,但並非非死不可。
唯有當張士貴已經不足信任,使得太子極有可能在失敗的情況下依舊能夠從容撤出太極宮,這才不得不對他下手,力求覆亡東宮。
武媚娘見他振奮欣喜,也笑吟吟道:“此番遇刺雖然驚險,卻也是一樁好事,起碼知道了幕後主使一個巨大的破綻。”
玄武門乃是太極宮的門戶,如今張士貴封鎖玄武門,極有可能斷絕太子的唯一生路。迫不得已,房俊就隻能強攻玄武門,打開這條通道,但“北衙禁軍”人數雖少卻各個剽悍、以一當十,能否攻得下暫且不說,萬一張士貴惡從心頭起,乾脆趁著關隴軍隊正麵強攻之時悍然突襲兵力空虛的內重門,則太子必無幸免之理。
但是現在刺殺事件出來,就說明張士貴並未死心封鎖玄武門,而是心中正權衡利弊、猶豫不決,令幕後主使失去信任,唯恐夜長夢多,這才悍然刺殺房俊,試圖一了百了。
武媚娘續道:“眼下當務之急,乃是郎君應當將此番遇刺之事告知張士貴,想必其自有取舍。”
房俊大笑:“媚娘真乃吾之子房也,正該如此!”
既然張士貴權衡左右、猶豫不決,那就給他加點壓力,讓他洞悉他所效命的勢力已經對他失去信任……
事不宜遲,房俊當即返回中軍大帳,命書吏研磨,寫就一封書信,遞給親兵。
親兵手持他的書信策騎來到玄武門下,將書信綁縛於箭杆之上,彎弓搭箭,“嗖”的一聲將箭矢射上城樓。
幾個“北衙禁軍”的校尉正在城樓上當值,早就盯著策騎來到城下的右屯衛兵卒,見其引弓搭箭一箭射來,箭矢飛上床頭“奪”的一聲釘在身後城樓的窗框上,登時嚇了一跳。
忍不住在城頭大罵:“右屯衛都是瘋子不成一聲不響就想攻城,真以為咱們‘北衙禁軍’也如同關隴軍隊那等豚犬之輩”
身後兵卒卻已經發現箭杆上綁縛的信箋,忙上前將箭矢拔下來,取下信箋,交給校尉。
校尉接過一看,上頭寫著“虢國公親啟”五個大字,撓撓頭,對左右兵卒道:“咱雖然大字不識得幾個,但這一筆字寫得那叫一個賞心悅目,定然是極好的……那個啥,頭一個字兒可是咱家大帥封爵的‘虢’字”
這個字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會念,不認識,這信既然有“國公”兩字,想必是給自家大帥無疑,但避免烏龍,還是問明白才好。
兵卒們圍攏過來,有人鄙夷:“你不是號稱出身書香世家麼連字都不認識”
又有人道:“倒也怪不得校尉,這個字比劃太多,不好認啊。”
“北衙禁軍”成分複雜,有目不識丁的殺坯莽漢,自然也有讀過書的,有識字的湊到近前看了看,道:“是給咱們大帥的,趕緊送去吧,免得誤了大事。”
那校尉一咧嘴:“你看看,咱還是識字的吧你們這幫家夥回頭趕緊找個夫子上幾天學塾吧,一個個目不識丁,啥也不是!”
言罷,不理會大家不忿的喝叱,快步下了城樓,來到張士貴辦公的衙署之內,將信箋呈遞上去。
張士貴接過信箋,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然後從抽屜裡摸出火折子吹燃,淡藍色的火苗舔舐著信紙,轉眼燃燒起來,化作一捧飛灰。
仔細檢查並無遺留,這才起身來到窗前,望著窗外潺潺雨絲,麵色陰沉,目光陰翳。
……
潼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