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返回駐地,命人備好紙筆,飛快的寫就一封書信,裝入信封之中封好火漆,將自己最為親信的親兵叫過來,吩咐道:“帶著這封信即刻以最快的速度趕赴玄武門外,交給越國公,一定要親手交給他,絕不能假手旁人!”
“喏!”
親兵將信箋收入懷中,轉身出門叫上兩個同伴,策騎向南疾馳而去。
站在門口看著親兵策馬跑遠,程咬金這才回到椅子上坐下,捋著頜下胡須,閉目沉思。
從戰報上來看,長孫無忌孤注一擲,不顧金光門防禦之空虛將“沃野鎮私兵”調入城中,重點攻擊重明門,這一手並不一定出乎李靖的預料,但礙於東宮六率兵力有限,即便是李靖也無法調動足夠的兵力予以增援。
在他看來,東宮被叛軍攻陷幾乎是必然之事……
而一旦東宮失陷,叛軍則可沿著東宮與太極宮連接的高牆發動猛攻,屆時東、南兩麵齊齊發動,將叛軍兵力上的優勢最大程度的發揮出來。程咬金左思右想、仔細推演,想不出東宮六率可以禦敵之方略,整個太極宮淪陷不可避免。
唯一的變數,便在於玄武門外的右屯衛能否及時儘起主力突襲金光門,一旦突破金光門外的叛軍防線,則可殺入長安城直撲延壽坊、皇城一線,抄了叛軍的後路。
當然,房俊身在玄武門外,在玄武門被張士貴封鎖消息不暢的當下,是無法得知“沃野鎮私兵”已經悄然進入長安城參預攻城的。此等情況之下,房俊沒有理由、也沒有膽量調集主力突襲金光門,導致玄武門的防禦鬆懈。
若房俊能夠及時接收到自己的傳訊,局勢或許會大不相同……
程咬金沉思半晌,歎了口氣。
他自是忠於陛下的,但李勣一路上藏著掖著想要瞞天過海,實則軍中誰不對陛下是否尚在一事存疑
目光透過窗子看向城關方向,晨曦微明之下城關巍峨的身軀影影綽綽看不真切,但他知道就在衙署旁邊的那個院落裡,或許駐蹕的不是陛下,而是停駐著陛下的棺槨……
陛下可能留有遺詔,而李勣所作所為皆是尊奉遺詔而行,這在軍中幾乎是所有人的猜測,而李勣種種不合常理的命令舉措,也足以印證這一點。
但是令程咬金不解的是,若陛下尚在,李勣尊奉陛下旨意而行自然應當,哪怕是陛下要廢黜太子,哪怕陛下寧肯縱容叛軍肆虐長安,哪怕陛下不顧關中百姓死活……可若是陛下已然駕崩,僅憑一份遺詔便坐視關中生靈塗炭,甚至導致天下不靖、民怨沸騰,這不是忠誠。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更何況陛下已經駕崩,對於局勢之發展根本看不到,豈能拿著遺詔便不顧局勢變化、政局惡劣而奉行不悖
所以在他看來,李勣這般看似死心眼的做派,要麼蠢,要麼壞。
而李勣自然是不蠢的……
程咬金不會公然違背李勣以及陛下的聖旨,但以他的處世之學又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東宮敗亡覆滅,背地裡動一些小手段自然無可厚非。
勝負未定,誰也不敢說就一定會是什麼樣,萬一東宮絕地反擊、逆天改命呢
況且,他也不認為李勣就當真甘願背負縱容叛軍的罵名,替陛下將這一口黑得不能再黑的黑鍋結結實實的背著。
那牛鼻子壞滴很……
麵對著再次陡然出現在麵前的黑衣人,張士貴眉頭緊鎖,甚為不悅。
隻不過這個黑衣人非是之前那個,令他心頭不爽隻能壓製著,冷冷的看著對方,一言不發。
黑衣人身量不高,微微昂著頭,神情倨傲:“老祖宗命吾前來,問一聲虢國公意欲抗旨不成”
張士貴愈發眉頭緊蹙,這實在是與他印象之中的死士風格大不相同,每一個死士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經曆最為嚴苛的訓練,所以性格之中更多冷酷殘忍陰狠,這種狠是狠在骨子裡,平素讓旁人幾乎忽略他的存在,唯有殺機驟現之時才會讓人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