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這句話看似在展示態度,告知跟隨他的臣子們隻要跟著他便能得到信任與權力,但也話中有話:還不到爭權奪利的時候,都消停點吧,眼下當以大局為重……
蕭瑀趕緊附和:“殿下言之有理,吾等臣子定當竭儘全力輔佐殿下,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將貞觀盛世延續下去,直至千秋萬載、永不凋零。”
劉洎亦是心中凜然,表態道:“殿下寬厚仁愛,乃盛世明主,能夠追隨殿下實乃吾等之福份,微臣早已立誌鞠躬儘瘁、死而後己,輔佐殿下成就煌煌盛世、千秋偉業。”
他明白,自己這幾個人今日前來意欲奪權,已經惹得太子不滿,故而才會出言敲打。他發現對於太子品性之估測出現了錯誤,以往太子的確是軟弱一些,不似李二陛下那般眼裡不揉沙子,大差不差的時候即便有些不滿也大多忍下了,但是曆經此番兵變,從生死成敗的關頭轉了一圈,性子卻變得有些淩厲。
再不似以往那個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老好人了……
但江山易改秉性難移,雖然太子表達了不滿,也出言敲打,但該給的好處還是給了,對待臣子依舊寬容,若是換了李二陛下,固然不會對蕭瑀、岑文本這樣的老臣怎麼樣,但是他區區一個侍中隻怕已經被嚴辭申飭,甚至一擼到底。
往後自己的言行舉止一定要注意,不能咄咄逼人,否則一旦惹起太子反感,後患無窮……
岑文本“哼哼呀呀”兩句,不甚在意。
他早已決定致仕歸鄉,隻不過眼下東宮剛剛經曆一場巨大危機,尚未穩住陣腳,所以才暫且逗留一些時間,但也絕對不會輕易摻合進蕭瑀、劉洎針對馬周的爭鬥之中。
況且侄子岑長倩在此次兵變之中堅定站在東宮這邊,輔助房俊於玄武門外大殺四方,功勞甚大,再加上他這個老臣的資曆、情麵,想來等到太子登基之後一定會授予官職。有太子器重,有房俊靠山,再有他這個叔叔的政治遺產,岑長倩的前途一片光明。
所以自己臨走的時候,怎麼也得給太子留下一個好印象……
李勣抵達驪山之北、黃河南岸的新鄉,便接到太子送來的詔令。
臨時駐紮的營帳之內,一眾將校儘皆在場,李勣恭恭敬敬的拆開詔令,讀了一遍,臉上古井不波,誰也看不出他的心情。
而後,李勣將詔令放下,沉吟未語。
張亮詢問道:“不知太子殿下諭令如何”
其餘人也都看向李勣。
李勣手指在詔令上敲了敲,淡然道:“太子言及之前門閥私兵潰敗之後為禍關中,至今仍有數支潰兵四處流竄,打家劫舍、擄掠燒殺,為禍甚重,兩天前還曾突襲鳳棲原崔氏莊園,襲殺了朝廷刑部侍郎崔餘慶,惹得朝野上下一片憤慨、關中百姓憂心忡忡……所以,太子詔令吾等不必返回長安,暫且駐紮於灞橋以東,出兵搜剿這一區域之內的流寇叛匪,協助‘皇家救援隊’救助受災百姓。”
帳內一片沉寂,將校們都不說話。
詔令說得頭頭是道,聽上去全都是大道理,可是核心目的隻有一個——不許李勣率軍返回長安。
這也很好理解,自關隴起兵而始,李勣率領東征大軍視如不見,哪怕叛軍圍攻太極宮、東宮岌岌可危隨時有傾覆之禍,李勣也一如既往優哉遊哉的緩慢行軍,頗有坐山觀虎鬥之意味。
誰也摸不準李勣的立場、傾向到底為何,一時間猜測紛紛、流言紛紜,此等情況之下,太子豈敢讓李勣返回長安城下
萬一李勣有不臣之心,趁機率軍攻陷長安,那可如何是好
李勣掃視一周,問道:“諸位以為如何”
一陣冷場,良久之後,程名振開口道:“太子殿下奉命監國,在眼下來說,便是一國之主,太子詔令等同於聖旨,不能不遵。況且詔令之中也說得明白,關中各地流寇成害,吾等軍人自有剿匪之責,大帥應當聽令駐紮於灞橋以東,指揮大軍剿匪,而後隻身入長安,向太子殿下稟明一切。”
眾人都看了程名振一眼,依舊不做聲,心裡卻各有主意……
讓李勣隻身入長安
以李勣自遼東撤軍之後種種行為來說,太子怕是早已恨之入骨,手握大軍的時候他太子自然不敢有什麼動作,可若是李勣隻身入長安,隻怕進了城門就得給五花大綁下入大獄,然後三司會審、梟首示眾……
大家都知道你程名振的兒子乃是房俊親信,此次長安兵變之中亦是功勞不少,算是東宮的鐵杆心腹,可你這般給李勣出餿主意,就不怕李勣怒極之下拾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