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現在李勣軍令已下,已經證明他的心思比天還大,這讓宇文士及心底最後一絲僥幸徹底湮滅。
他緊張的捋著胡須,想了想,沉聲道:“聽令而行,但集結部隊的速度要慢一些,待到太子抵達陣前,看看李勣究竟如何去做,再做定奪。”
尉遲恭徹底無語,這豈不是愈發將自己逼向與各方都對立的局麵
到時候太子認為自己乃是東宮的敵人,李勣也認定他抗命不遵……前後夾擊、裡外不是人,哪裡還有活路
宇文士及見他臉色,緩緩道:“放心,吾又豈會害你眼下咱們的處境已經四麵為敵,無論如何取舍其實都無關大局,何不乾脆以靜製動,向各方表達自己‘無辜’的本質,或許還能得到轉圜之餘地。況且,吾始終不信李勣當真在太子已經地位穩固的情況下,冒天下之大不韙去行那等悖逆之舉。”
還有半句話他沒說:除非李勣手中當真有陛下關於廢黜之遺詔……
但他不覺得有這份遺詔的存在。
這是他從長孫無忌的表現上推測出來的結果,之前關於“遺詔”之流言甚囂塵上,幾乎所有人都認定李勣之所以做出種種不合常理之舉措,皆因其手中有陛下“遺詔”在,且“遺詔”之中有涉及“易儲”之命令,宇文士及也曾相信這一點。
但長孫無忌對此卻一直冷眼置之,這讓宇文士及猛然領會最重要的一點:既然長孫無忌敢於自遼東軍中潛返長安一手主持策劃了兵變,一定是確認了李二陛下駕崩之事,而他既然能夠確認這一點,極大之可能整件事便是出自長孫無忌的手筆……
以長孫無忌之深沉、謹慎,既然敢對李二陛下行下大逆不道之舉,又怎麼可能給李二陛下留下遺詔的時間
一旦李二陛下留下遺詔,那一定不是所謂的易儲之事,而是號令天下勤王軍隊入京,將狠毒弑君的亂臣賊子長孫無忌碎屍萬段……
所謂的“遺詔”,大抵是沒有的。
既然沒有這份“遺詔”,李勣的所作所為便皆是他自作主張,那麼他就不大可能冒著背負“逆臣”之罵名,在此等情況之下猛攻長安城,將大唐帝國中樞打得千瘡百孔、七零八落。
當然,這些也隻是他的猜測,並無實證支持,想要說服尉遲恭隻怕很難。
然而尉遲恭沉吟片刻,長歎一聲,頹然道:“也隻能如此了……來人,傳令下去,各部隊開始集結,半個時辰之內集結完畢。”
“喏!”
親兵得令,一頭懵然的跑去傳令。
半個時辰集結完畢
春明門據此不過二十餘裡,太子早已出城向這邊趕來,半個時辰大抵已經到了咱們營門之外,那個時候集結完畢又有什麼用呢……
……
右侯衛身後、灞橋之畔,一隊隊東征精銳已經陸續渡過灞橋,在河邊空曠之處緩緩集結,微風細雨之中,旌旗招展遮天蔽日,這些自遼東返回的精銳部隊經由一路上充足的時間予以休整,此刻盔明甲亮、精神抖擻,一個個方隊在河畔迅速聚集,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李勣頂盔摜甲跨坐戰馬立於橋頭,仰起頭眺望著遠處巍峨矗立的長安城牆,手中緊緊握著馬韁,眼神深邃難明……
程名振自前方策騎而來,到得麵前勒馬站定,於馬背之上大聲道:“啟稟大帥,右侯衛得令之後開始集結,但速度很慢,此刻尚未集結一半軍隊,是否需要派遣軍中司馬前往申飭督促”
李勣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輕歎一聲,緩緩道:“傳令下去,大軍即刻開拔,抵達右侯衛營地之後暫停,咱們就在那裡等候太子殿下前來。”
“喏!”
程名振領命,勒馬轉身,向著陣前馳去。
張亮策馬陪在李勣身邊,這時候向後望了望,遙望依舊停駐在灞水西岸尚未過河的一支黑盔黑甲的騎兵。
那是一支追隨陛下、形影不離的“玄甲鐵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