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公主微微頷首,淡然道:“知道了。”
女官斂裾施禮,而後躬身退出。
晉陽公主瞥了自家姐姐一眼,沒說什麼,但唇角微微翹起——原來不用我通風報信,你這邊老早就關注著呢……
長樂公主瞪了她一眼,雪白的俏臉微微染了一份霞色,輕聲道:“既然已經走了,那便不必前去,父皇最近心情煩躁,咱們彆給他添麻煩了。”
說到此處,晉陽公主便蹙著柳眉微微一歎,有些困惑也有些無奈,低聲道:“你說父皇到底怎麼想的,為何非要廢了太子哥哥呢我也讀過幾本史書,知道曆朝曆代的廢太子沒有得善終者,既是自己的骨肉血脈,何以這般狠心相待”
長樂公主攬住她瘦削的肩頭,輕歎一聲,抬手撫摸著她的鬢角,柔聲道:“男兒誌在四方,他們眼中唯有江山社稷、千古功業,什麼兒女情長,什麼骨肉親情,都抵不過心中的野望。我們女子縱然再是光彩奪目,說到底也不過是男人的附庸,隻能隨波逐流而已。姐姐的意思,是不要倚仗男人的寵愛便肆無忌憚的任性,該做出選擇的時候便要狠心一些,莫要悔恨終生。”
父親也好,男人也罷,在這個朝堂之上能夠永恒存在的唯有權力,妻子、兒女、美色、兄弟,又如何抵擋皇權之誘惑
彆看現在父皇對兕子寵愛有加,不忍其受到半點委屈,可一旦兕子的所作所為影響到了父皇的皇圖霸業,一樣毫不猶豫的予以放棄。
連太子都能放棄,又何況一個女兒
晉陽公主聰慧伶俐,豈能聽不明白姐姐的話語遂沉默不言,嬌軀微微蜷縮,倚靠在姐姐懷裡,心中酸楚失落,委屈難言,兩行清淚無聲滴落。
長樂公主用春蔥一般的手指輕輕拭去她臉頰上的淚珠,心頭感慨糾結,複雜難明。
恨不相逢未嫁時……豈止兕子如此她亦如此。
然而自己可以沒名沒分不顧顏麵的跟著房俊,兕子如何可以
隻能歎一聲造化弄人。
……
當夜,房俊自太極宮出來之後直接前往衛國公李靖府邸,兩人於書房之中密談至半夜,所談內容無人知曉,之後房俊返回梁國公府。
翌日清晨,房俊與李靖先後出府直抵太極宮,各將一份奏疏遞交至門下省。門下省負責審核朝臣奏疏的官吏仔仔細細看了一遍,趕緊捧著奏疏滿頭大汗的送去侍中劉洎的值房。
劉洎看過之後,神色惶急,連聲道:“這這這……如何是好此等舉措,豈非置君上於不義之地”
幾乎可以想象陛下得知這兩封奏疏之後如何震怒,可他到底不敢耽擱,趕緊叮囑文吏幾句,自己揣著兩封奏疏出了門下省衙門,直奔武德殿。
未等他抵達武德殿,一則消息已經由門下省傳出——房俊與李靖雙雙上書,請辭一切官職,赴書院編撰兵書、教授子弟……
朝堂上下、坊市之間,立即輿論紛紜。
誰都知道陛下易儲之心甚為執著,也都知道房俊與李靖乃是東宮軍隊的統帥,這些年無論對內亦或對外皆連戰連勝,是支撐東宮的柱石。陛下欲廢黜太子,必先剪除太子羽翼,這兩人首當其衝,並不令人意外。
但無論李靖還是房俊,這麼些年可謂功勳赫赫、滅國無數,不久之前房俊轉戰數千裡連續擊潰數路強敵確保疆土不失,李靖率領東宮六率擊潰叛軍扶保社稷,這樣的功勳之臣即便必須交出兵權,也應更外擇選適當之職位為國效力,豈能逼迫其交卸一切職務,退去貞觀書院做一輩子教書先生
陛下昏聵啊!
……
劉洎小跑著來到武德殿,通稟之後得到召見,在門前狠喘了幾口氣平複一下急促的呼吸,這才入內。
將兩封奏疏放在李二陛下案頭,劉洎顧不得額頭汗水,小心翼翼道:“微臣知道茲事體大,不敢耽擱,故而趕緊前來呈遞給陛下禦覽……不過越國公與衛國公此舉雖然有些激烈,但到底是社稷功臣,還請陛下三思之後再行決斷。”
他以為房俊、李靖此舉簡直是將陛下放在火上烤,任誰都會認為這是陛下逼迫所至,如此功勳卻得道這般苛待,輿論必定喧囂,會給陛下招致罵名,陛下必定雷霆震怒。
然而出乎他的預料,李二陛下看過奏疏之後便隨手放在一邊,神情冷靜、愣愣出神……
劉洎心中狐疑,這是怎麼回事(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