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陛下詢問何人舉薦新任水師都督,一眾大臣紛紛搖頭,即沒有合適之人選,也不敢貿然往房俊的部隊裡伸手,否則待會兒散朝之後說不得就被房俊堵在太極宮門口……
見到眾人無應答,李二陛下看向房俊,緩緩道:“水師乃是你一手締造,上上下下了如指掌,想必無人能夠比你更加了解水師需要什麼樣的人才,說說看吧。”
房俊想了想,道:“水師副將劉仁軌,可繼任為水師都督。”
劉仁軌常年駐守峴港,麾下部隊威懾安南,而且行事作風極為霸道,將那些南洋諸國的國王視如草芥,稍有侵犯大唐商賈之事便嚴厲打擊,動輒滅國,使得整個南洋蟄伏於大唐天威之下,但凡家中有與南洋聯係的海貿生意,誰不曾聽聞此人
李二陛下顯然對劉仁軌知之甚詳,略作思量之後,便頷首道:“可。”
然後又對張士貴道:“回去之後即令兵部書吏頒發調令,調任蘇定方入京為左屯衛大將軍,同時晉升劉仁軌為水師都督,節製皇家水師,至於劉仁軌調離之後有誰駐紮峴港、維持帝國於南洋之利益,則由水師內部商議,報於兵部審核即可。”
張士貴愣了愣神,忙道:“喏。”
原本他的品級不夠,不應參加此次廷議,但被陛下叫來“參讚軍事”,所以有了列席的資格。此刻聽聞陛下的命令,他不由得晃了一下神……
殿上群臣也有些懵。
若說陛下扶持左屯衛對抗右屯衛,卻為何將蘇定方掉入京中主持左屯衛之整編若說以此削弱房俊對皇家水師之掌控,卻又為何任命劉仁軌為新任水師都督
那劉仁軌如今雖然聲名赫赫、縱橫七海,但當初曾是房俊的親兵,幾乎可以算是家奴……豈不是愈發助長房俊在水師之中的威望
今日廷議,諸臣從始至終一臉迷糊,完全摸不準李二陛下的用意……
李二陛下環視一周,問道:“諸位可還有彆的事務”
見眾臣搖頭,遂道:“既然無事,那便退朝吧,回去之後都關注著京兆府救災事宜,若有需要,當竭儘全力予以協助。關中乃帝國根基所在,不僅不能亂,更不能民不聊生、生靈塗炭,否則社稷動搖,危害甚重。”
“喏!”
眾臣齊聲應諾,而後起身施禮,陸續退出大殿。
待到大臣們都走出去,李二陛下坐在禦案之後,望著空蕩蕩的大殿、錚亮的地磚,忽然一股落寞悲涼湧上心頭……文武群臣,時至今日他居然連一個可以完全信任留下來商議事情的都沒有……
曾幾何時,他自詡古往今來最為開明之君主,那些跟隨他出生入死打江山的臣子們各個對他忠貞不貳,他也不止一次許諾要與諸人“共富貴”,絕不會做出“鳥儘弓藏、兔死狗烹”那等事,對待勳臣們赤誠相待、極度優容,哪怕是侯君集、長孫無忌這等謀反之輩,也不過是身死罪了、一筆勾銷,並未禍延親族、罪及子孫。
古往今來,何曾有過這般仁厚之君
然而到了現在,大臣們卻一個個與他離心離德,各個打著自己的小算盤,甚至寧肯違背他的意願去支持太子……
好半晌,李二陛下才從失落與憤怒之中驚醒,吐出一口濁氣,對身邊的王德道:“去將鄂國公叫來,朕有事吩咐。”
“喏。”
王德領命,趕緊親自出宮,趕赴鄂國公府召見尉遲恭。
……
李二陛下返回後殿,脫去龍袍冠冕,沐浴之後換上一身常服,坐在書房窗前的地席上沏了一壺茶水,剛喝了沒幾口,內侍通稟尉遲恭已經到了,李二陛下擺手示意召見。
尉遲恭一身常服,入內之後單膝跪地施行軍禮:“微臣奉旨見駕,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李二陛下麵色如常,溫言道:“沒什麼要緊事,隻不過多時不見,想要找你聊聊。此間隻你我二人,不必拘禮,過來喝茶。”
“喏。”
尉遲恭起身,小心翼翼的跪坐在李二陛下對麵,見到李二陛下伸手去拿茶壺,嚇得趕緊一把搶過來:“陛下使不得,讓微臣來……”執壺斟茶,心裡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