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街上行人誇讚自己,李泰心中欣悅,麵上卻依舊一臉憤慨,手指著蕭瑀:“然而此等奸賊如此構陷於我,豈能不被世人認作是受晉王所指使畢竟潑了本王一身汙水,本王不能成為儲君,受益最大的便是晉王……諸位,這些小人為了一己之私,還得晉王被天下人恥笑其表裡不一、陰險齷蹉,口中說著大義凜然、孝悌無雙的話語,背地裡卻做著陷害兄長之事……如今晉王聲譽掃地,皆乃此等奸賊之過錯!”
街上行人一邊麵麵相覷,不知道朝堂之上居然還有這番明爭暗鬥,一邊神采奕奕,豎起耳朵聽個真切。
國人好湊熱鬨的習慣乃是天授,古往今來,概莫如是……
蕭瑀臉色已經黑了下來,儘管他曆經兩朝、早已心如鐵石波瀾不起,此刻依舊又氣又急。
此時街上被堵住的行人皆是左鄰右舍,而能夠與宋國公府毗鄰的又豈是普通商賈百姓幾乎各個都是朝中官員、勳戚,若任由李泰在這裡大放厥詞,所造成的影響極為嚴重。
陛下易儲,新儲大概率會在魏王、晉王當中擇選其一,但無論怎麼選,都必須是陛下全盤掌握、綜合考量,絕對不會允許旁人插手其中、橫加乾預,更彆提似自己這樣的權臣輔佐其一,用各種陰謀手段對另一個親王施以構陷、打壓。
就算大臣為了自身利益考量勢必要依附兩位親王其中之一,這種事不可避免,可不能鬨得太大擺到台麵上,從而影響陛下的判斷。
他之所以埋怨晉王不該親自登門,便是這個道理……
趕緊拱手道:“殿下訓斥老臣,老臣自是洗耳恭聽,但請殿下入府上座,免得此間眼多耳雜,傳揚出去有損殿下清譽。”
您是親王、殿下,且是儲位候選人之一,這幫公然申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就不怕被人認為是“苛刻狹隘”“毫無風範”
“嗬!”
李泰有備而來,冷笑兩聲,站在門前紋絲不動,反而愈發大聲:“如今朝中不知多少人害我聲譽,捕風捉影顛倒黑白詆毀於我,還有何清譽可言咱們今日不分尊卑,隻在此掰扯一個明白,也讓街坊四鄰做個見證,評個曲直!”
老狐狸句句帶坑,什麼叫“申飭”若當真入其府,之後還不知這老賊如何散布我登門尋釁之類的謠言。哼哼,本王就在你這大門前激辯一番,看看旁人到底信誰!
蕭瑀見李泰如此渾不吝,頓時大為頭痛,他千算萬算,也未算到自己策劃詆毀李泰不僅騎虎難下,反而會被李泰直接堵門口……
官場之上,原本就有著諸多規則,一時吃虧不打緊,但要穩住陣腳及時止損,不能將背後各種鬥爭手段搬到台麵上,否則丟人還是你自己,可誰能想到李泰根本不管這些規則,直接掀了桌子
說到底,李泰是君,他蕭瑀是臣,李泰可以橫在門前攔街叫罵,他卻隻能捏著鼻子聽著。
而此時一旦傳到陛下那邊,陛下豈能不忌憚晉王與他蕭瑀暗中聯手,對太子、魏王會有何等威脅
看似李泰胡攪蠻纏,實則直擊要害,一舉將遭受彈劾詆毀導致落後的局麵扳回去。
這是個人才啊……
見到蕭瑀黑著臉不說話,李泰便知道房俊教的這一招果然奏效,自然底氣十足,憤然大聲道:“吾等皇子皆乃父皇子嗣,父皇立誰為儲君乃是家事,吾兄弟之間依舊友悌如常、手足情深,但你宋國公陰謀玩弄手段橫加乾涉,莫不是因雉奴年幼、淺薄無知,便於你等蠱惑挾持,故而欲效仿霍光、梁冀之輩把持朝政、愚弄少主,做一個一手遮天的權臣”
街上行人嚇得捂住嘴,耳朵豎起、兩眼通亮,這可是大事件啊!
能夠於宋國公府毗鄰,縱然不是官宦亦是豪族,都是讀過書的,自然知道霍光、梁冀這樣的權臣,難不成宋國公當真有此誌向,欲將晉王殿下成為傀儡,以達到權傾天下之目的
不少人甚至驚呼出聲,紛紛望著蕭瑀指指點點……
這話簡直誅心!
蕭瑀肺葉都快氣炸了,陛下既然易儲,朝臣們自會選邊站隊,這是不可避免之事。陛下顯然也默許,至於最終站對站錯各安天命便是。但李泰這麼一嚷嚷,立即將他頂在一個“乾涉儲位歸屬”之境地!
大臣們可以根據自己的利益選擇不同的皇子予以支持,但儲位誰屬,隻能由陛下乾綱獨斷!
若任由權臣操弄,將陛下置於何地
受脅迫的昏君麼
再者,霍光是漢武帝臨終之際托孤,八歲即位;梁冀操弄權柄之時亦是漢順帝駕崩,衝帝即位才隻兩歲,之後漢質帝、漢桓帝皆他扶立,儘皆年幼……如今陛下春秋鼎盛,晉王更是已經成親,就算他蕭瑀天大的能耐,又如何效仿霍光、梁冀
可帝王最是多猜忌,這等近似於血口噴人的言語聽上去胡說八道,但直指皇權,鬼知道陛下聽了以後會怎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