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乃是鎮國神器,但穩定軍隊的前提,卻必須是穩定宗室。
未到最後一刻,永遠無法得知某一位宗室與某一支軍隊有著怎樣密切的聯係……
李孝恭起身,單膝跪地,如以往追隨李二陛下南征北戰之時一樣施行軍禮,語氣鏗鏘、神情堅毅:“臣誓死效忠陛下,竭儘全力維係宗室穩定,若有差池,願請死罪!”
“誒,何必如此快快起來。”
李二陛下和顏悅色將李孝恭攙扶起來,拉著他的手再度入座,親手給其斟茶……
按說,以李孝恭的威望、功勳以及地位,大宗正的位置非他莫屬。出於製衡、分化之目的,當年即位之後將大宗正的官職授予韓王李元嘉,但是現在到了緊要時候,還得是李孝恭坐鎮,才能讓他這個皇帝徹底放心。
相比之下,韓王還是過於仁善隨和了一些,危急時刻,不夠殺伐果斷……
兩人呷著茶水,李二陛下笑著談及以往身在軍中南征北戰的往事,唏噓之中自有無限自豪,引得李孝恭也放下君臣之彆,時不時附和兩聲。
半晌,李二陛下才放下茶杯,似隨意問道:“對於儲位歸屬,你怎麼看”
李孝恭瞬間警覺,忙道:“陛下口含天憲、乾綱獨斷,無論任何決斷,微臣肝腦塗地、堅決支持。”
立儲這種事固然意味著權力之更迭,很容易從中攫取巨大利益,但也隱藏著數不儘的凶險,動輒大禍臨頭。
他這個郡王之爵已經到了儘頭,既非皇帝一母同胞、更非皇子,難道還能覬覦更進一步的親王爵位
爵位上,他升無可升;功勳上,早已功高蓋主。
若是仍不知滿足希冀攫取更多,那才是取死之道……
所以易儲之事他早已打定主意,李二陛下怎麼說、他就怎麼做,一心一意跟著陛下的心意行事,絕不能三心兩意、心懷覬覦。
李二陛下搖頭歎氣,道:“你呀你,當年身為統帥之時亦是殺伐決斷、一往無前,這些年韜光養晦之意朕也理解,可怎地變得這般畏首畏尾當下朝堂、宗室,若說尚有一人能讓朕完全信任,非你莫屬,故而不必這般瞻前顧後、小心翼翼。”
似李孝恭這般身份尊貴、功勳卓著的老臣,早已無欲無求,才是他眼下最能夠信任的對象。
李孝恭恭聲道:“易儲雖是國事,可也是家事,陛下自己拿主意就好,旁人不便置喙。”
李二陛下婆娑著茶杯,無奈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何抉擇,著實難以兩全其美。”
李孝恭不搭話,心裡卻有些腹誹。
什麼叫“手心手背都是肉”,魏王、晉王是您的兒子,難道太子就不是您此刻隻想著如何在魏王、晉王當中則選其一,可是為何就不想想一旦太子被廢,將會麵臨何等處境
當然,他也明白身為帝王、國家領袖,所思考的不僅僅是父子之情、血脈之恩,更應當以帝國利益為重,私人情感隻能放在一邊。陛下既然不看好太子將來能夠成為一個優秀的帝王將貞觀盛世延續下去,易儲也是迫不得已……
總之一句話,陛下怎麼吩咐,自己便怎麼做,絕對不在易儲當中有任何想法與動作。
李二陛下看著李孝恭低眉垂眼一聲不吭,顯然不準備在這件事上發表意見,隻能無奈搖頭。
他現在是真的發愁,頗有些取舍兩難。
現在種種跡象都表明山東、江南兩地門閥與晉王不清不楚,一旦徹底站在晉王那邊,魏王想與其爭奪、對抗便隻能依靠原東宮屬官,而形成這樣局麵的結果,要麼太子暴卒,東宮派係群龍無首,要麼太子隱於魏王身後,等到魏王即位的那一天,立生波瀾。
相反,若晉王為儲,江南、山東兩地門閥成為將來朝堂的穩定基石,保障皇權可以平穩過渡,儘量減少因皇權更迭帶來的內耗。
故而,眼下立晉王為儲或許是最為穩妥的做法。
但魏王年長,於宗室、朝堂乃至於民間皆有一定威望,陡然“廢長立幼”,又豈能順遂
君臣沉默良久。(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