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程咬金冒出這麼一句,牛進達忽然感覺脊背發涼,瞪大眼睛驚詫道:“大帥之意……該不會是陛下又裝病吧”
此前陛下於平穰城外墜馬負傷,乾脆直接詐死,將帝國上上下下玩弄於股掌之上,否則關隴門閥旗杆起兵施行兵諫太子與整個東宮何須麵臨生死整個關中何須在戰火之下一片糜爛
朝野上下對於陛下那次詐死都有諸多猜測,其中最為公認的便是陛下不願自己下詔廢黜太子,致使太子難得善終,而是假借關隴門閥之手達成此一目的,而後率領東征大軍強勢返京,以雷霆萬鈞之勢滌蕩寰宇、剿滅叛軍,既達到易儲之目的,又保全父子親情,更剪除盤踞朝堂多年的關隴門閥。
一箭三雕……
隻不過東宮勢力之強悍遠遠出乎李二陛下預料,關隴門閥耗儘所有力量也未能徹底攻占太極功嗎,反倒被東宮六率抗過起初的猛烈攻勢,而後在房俊統率之下反戈一擊,將其徹底擊潰。
如此,不僅易儲之目的徹底告吹,反而使得東宮曆經戰火之後愈發強勢,隱隱有威脅皇位之意……
陛下該不會是這一招玩上癮,想要故伎重施再來一回吧
程咬金無語,抬腳虛踹,嚇得牛進達往後一躲,這才罵道:“你是豬腦子嗎此前陛下身在軍中,左右皆是忠心死士,所以能夠隱瞞真相,如今這太極宮簡直就是一艘四處漏水的破船,陛下前一刻裝病,信不信下一刻便天下皆知”
關隴門閥兵變失敗被逐出朝堂,使得舊有的帝國中樞權力架構徹底傾覆,新的構架尚未完成,整個中樞幾乎處於崩潰狀態,即便以李二陛下之魄力、手腕,一時片刻也難以重新掌握。
這就導致一旦中樞發生什麼狀況,立即便會傳播出去,堵也堵不住……
牛進達撓撓頭,苦著臉道:“這麼些動心眼的事情,老子想一想便一個頭兩個大,大帥拿主意吧,您說什麼就是什麼。”
這麼多年搭夥下來,他深知程咬金粗獷無賴的外表下隱藏著怎樣玲瓏剔透的心思,十個自己也玩不過程咬金,所以乾脆也不想這麼煩心事,統統交給程咬金去頭痛就好了。
程咬金將親兵召入,下令道:“傳令下去,各部嚴防各處裡坊、街巷,同時接管城門防務,入城者嚴密盤查,嚴禁任何人等出城。但要切記,不得擅自與各方發生衝突,違者嚴懲不貸!”
“諾!”
親兵得令,轉身退出,向同僚傳達將令,而後十餘人策騎奔赴各處。
夜半,細雨。
淑景殿內一燈如豆,橘黃的光暈在寢宮內微微跳動,流瀉在床榻上並肩而臥的兩位佳人臉上,一個眉目如畫、麗質天生,一個嬌俏動人、清麗無匹。
長樂公主靜靜躺著,身上蓋著薄被,雙手疊放在小腹處,顯然睡覺的姿勢極為規矩,但此刻並未睡去,雙眸看著房梁微微出神,秀眉緊緊擰在一處。
父皇再度驟然暈厥,無需理會禦醫那些雲山霧罩的話語,但凡稍有醫理常識的人都知道情況不妙,怕是凶多吉少……
晉陽公主側著身子,手臂彎起將一隻手掌枕著,一條腿曲起搭在姐姐身上,睡裙因為這個姿勢撩起,露出一截粉致纖細的小腿,粉雕玉琢一般的秀足不安分的在姐姐身上蹭啊蹭……
半晌,長樂公主忽然偏過頭,瞪著緊緊挨著自己的妹妹一眼,不悅道:“挨得這麼近你不熱麼把腳從我身上拿開,快轉過去睡覺。”
她鮮有這般不耐,尤其是麵對這個嫡親妹妹的時候。
但父皇病重生死一線,朝中因為儲位歸屬更是劍拔弩張,眼瞅著一場聲勢浩大的奪嫡之戰幾乎不可避免,她們這些女眷也難免被牽扯其中……心情自然不好,遲遲不能睡下,偏偏晉陽公主還不老實。
晉陽自然不怕她凶,聞言非但沒有挪開,反而愈發往前湊了湊,伸出一條雪白如藕的粉臂隔著薄被攬住姐姐纖細的腰肢,將小巧的螓首擱在姐姐肩窩,聲音有些沉悶:“你說……父皇會不會有事”
長樂公主默然,伸展開一條欺霜賽雪的手臂,將妹妹摟在身邊。
她沒有回答,但這個問題用不著回答,妹妹之所以這麼問,也隻是心底擔憂而已……
姊妹二人相擁而臥,神情黯然悲傷。
窗外細雨潺潺,燭芯時不時發出“嗶剝”的輕響,良久之後,晉陽公主綿軟的聲音才再度幽幽響起:“姐姐你說……太子哥哥與稚奴哥哥,會否真的大戰一場”
聞言,長樂公主差點致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