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乃是帝國心臟、權力中樞,任何時候都應當對外保持神秘、嚴謹,每當皇宮之內消息不能封鎖稍有風吹草動便鬨得天下皆知,大抵都是皇朝傾頹、朝局動蕩之時,預兆著災難之始……
房俊自然不放心,他深知李治對於皇位之癡迷執著,無論以往李治表現的多麼乖巧伶俐、兄友弟恭,但他卻知道曆史上李治登基之後但凡能夠威脅他皇位的兄弟手足紛紛暴斃,這絕對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主。
李二陛下削弱世家門閥是因其尾大不掉,培養子弟的方式、家族的生存之道完全是損國利己,這些世家依附於帝國軀體之上吸吮帝國血肉以壯大自身,遲早將帝國吸得精血枯竭、一命嗚呼。
而李治打壓關隴門閥單純隻是為了穩固自己的皇權,因為他在打壓關隴的同時卻扶持其餘河東門閥,到了武則天時更甚,將山東世家引入朝堂完整的取代關隴門閥,造就了山東世家輝煌之巔峰。
當然,這些在華夏大地上呼風喚雨幾百年,將門閥政治玩弄至頂點的門閥世家最終遇到了他們的終極之敵——那位後梁太祖,諡號“神武元聖孝皇帝”的朱溫……
據說當年朱溫鑒於長安風雨飄搖,要帶著皇帝回他的河南老巢,於是拆除了長安城,將無數名貴木料投入渭水順著黃河運往洛陽,期待在洛陽重建宮室。
帶著皇帝、脅迫著滿朝朱紫遷徙向長安的途中,朱溫又覺得不大妥當,畢竟朝堂之上那些大臣們皆乃門閥世家出身,底蘊深厚,等到了洛陽之後自己未必能夠通過掌控皇帝來達成掌控皇權的目的——於是,車隊到了白馬驛的時候,他將這些朱紫大臣押赴黃河邊,一股腦的全給殺了。
當時,朱溫麾下有一位叫做李振的謀士,此人少年好學立誌科舉入仕,結果屢次不第,同期的入取者皆乃門閥子弟,這令他憤懣不已、懷恨在心,於是在鼓動朱溫將這些朝堂之上五姓七家出身的重臣們殺掉投入黃河之時,興奮的說“這些人盤踞朝堂滿口仁義道德自詡人間清流,今日倒要看看將之投入黃河濁浪之中,還是不是清流!”
黃河濁浪滔天,這些清流被投入其中,自然渾身沾滿泥漿,清白不在,與順水而下的泥沙彆無區彆……
……
房俊與李君羨一前一後來到武德殿另外一側李治的居所,身後左右簇擁著數十“百騎司”好手。這是一處圍繞著茂盛花樹的小院,有溪水貫穿內外,與武德殿毗鄰頗有些鬨中取靜,景致頗佳。
抵近門前,早有看守此處的“百騎司”兵卒迎上來,為首的正是“百騎司”的二把手李崇真。
“見過大統領,見過越國公。”
李崇真頂盔摜甲上前見禮,細密的雨絲飄落身上順著甲葉流淌下來,氣質威武、身軀雄壯,即便是皇族之內也少見這般精悍英俊的子弟。
讓李崇真親自監視晉王,可見李君羨對晉王之重視。
麵對李崇真的軍禮,李君羨隻是微微頷首,他是上官必須要有威嚴,無論私下感情如何都得在公開場合保持嚴肅,否則無威何以禦下房俊則沒有這方麵的考量,上前兩步拍著對方肩膀將其拉起,溫言道:“不必多禮。”
“多謝越國公。”遂起身。
他與房俊乃是同輩,但如今房俊功勳卓著、勢力龐大,地位已經隱隱與自家父親河間郡王不相上下,早已經成為年青一代中當之無愧的佼佼者、領頭人,心中崇敬之餘,自是難免豔羨。
房俊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偏殿,側耳凝聽隻有雨絲落下的簌簌微聲,蹙眉道:“晉王可在”
李崇真篤定道:“卑職一直守在門外,此處偏殿四周皆卑職親自安排的人手,但有風吹草動,絕難逃過耳目。”
他辦事,房俊還是比較放心的,點點頭,道:“入內通稟一聲,就說吾有事求見晉王殿下。”
“喏!”
李崇真領命,轉身進入院門,不久回轉,臉色很是難看:“啟稟越國公,殿下的近身內侍說是殿下白日裡精疲力竭困頓不堪,此刻已然歇息,無論是誰前來也不會接見。卑職不敢強闖入內……”
房俊眉毛一挑,心中不安。
按說這些皇子白天的確累的要死,一項項葬禮程序簡直能扒掉人半張皮,豈是好受的此刻酣然入睡乃是常理。但明日大殮,太子就將當眾誦讀祭文,等同於以新皇之身份示於人前,而後與殯禮一同進行新皇登基之籌備……李治對皇位誌在必得,值此關鍵時刻,無論他怎麼想、怎麼做,也斷然沒有安然入睡的道理。
既然不可能睡下,為何避不見人
抬腳便進入院門,李君羨、李崇真與一種兵卒緊隨其後,湧入院內,眾人直抵房舍前雨廊之下,看著門前站立的幾個內侍,房俊溫言道:“吾奉太子之命前來,有要事與晉王殿下相商,煩請入內通稟。”